“阿七什么时候学会了骑马?”
昨日宋文舒选择自己骑一匹马,许归鹤起初还有些担心,但后来却发现宋文舒还算熟悉骑马。二人来到驿站,宋文舒摸了摸这匹栗色马的头,许归鹤走到她身边。他记忆中的宋文舒,与其他小姐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性子更坚毅些,不知道她何时还学会了这些。
“在草原的时候学会的。”
“阿七...在草原受了很多委屈吗?”
宋文舒浅笑摇摇头,“鹰师不杀奴隶,赦免㮶州的时徽郎想必也是知道的。”
许归鹤皱了皱眉,他记起那人鹰师特勤阿诗勒隼看向宋文舒的眼神,分明是有情,却隐忍不发,一动不动如同个石像一般。
“今日天气好,方才阴天便蓝了,走吧。”
宋文舒将马牵出,然后登上马背,接着向南前进。她想,人总是有个目标的,而等她找到长歌后又将如何呢?
近了大唐腹地,宋文舒打听到有一辆驴车经过,想必便是长歌他们了,她和许归鹤将马系好然后上山。
“徽郎,等我找到长歌之后,你就回去吧。”
“那你呢?”
“我...我还有事没有完成。”
“那宋将军,你二哥他们呢?他们期盼了怎么久,就是为了等你回去...”
宋文舒停下了脚步,低着头,神情沉重,“徽郎,我还有我要做的事...你回去了,告诉我阿耶阿娘我性命无忧,过了些日子,我自然会回去。”
许归鹤还想说些什么,但奈何拗不过宋文舒。是啊,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她的性子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还是如同小时候一般固执。
到了山上,穿着白色长袍的女子四处走动,地上躺着流民,她看着头上牌匾上那巨大的四个字,就知晓,这里是——流云观。长歌在这里寻到了她的“道”,这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走的更里了些,伤民遍地,宋文舒见了都不忍皱眉。国家动荡,只会给人民带来灾难,面前的景象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和许归鹤走入观内,是一位藕色衣裳的小娘子来与二人交谈,但偶然路过的长歌却见到了宋文舒。
她走到宋文舒面前,“云儿?你...”她本想问宋文舒为何在这里,但看到她身旁的许归鹤便了然了。
三人走到后院,交谈了片刻,宋文舒还是选择留着流云观,说她任性也罢,但她已经决定,许归鹤只好离开。离开前,她将一个粉色的荷包给了许归鹤。
“这是当时我二哥给我的,你把这个给他看,他自然也会知道我还安好。”
许归鹤点了点头,下山离开。
宋文舒不喜看众生疾苦,更是感性之人,留在流云观,换上观内的衣物后也选择去救济难民。
黄昏时分,她遇见了观主。
“小娘子想必是阿离的故友吧。”
宋文舒以观内的礼仪向观主行礼,抬起头时,观主笑着看向她。
“观主。”
“小友娇贵之躯,却不曾生嫌,一直处处帮助观内救济,倒是不同意其他闺秀。”
宋文舒笑了笑,“观主说笑了。”
“小友眼中总有愁绪,心中可是有什么心事啊。”
宋文舒叹了口气,“无非是觉得前路迷茫罢了,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能做些什么。”
沉默了些许,观主又说,“我记起,许多年前,珊娘子也是如此说的。”
珊娘子...珊娘子......她忽然记起,宋怀瑾的第一人夫人,叫青珊。
“我阿娘...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记起她初来这个世界,见到的是火海一片,她告诉她说快跑,宋文舒只模糊记得她被火光映红的脸庞,如今再回想,她眼中是噙着泪。
“珊娘子经历过世间疾苦,对这世间却抱有善意,曾经时常来观内修行救济。”
“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她有着鎏金一般的头发,眼睛是如小友一般的灵动,只是,她个是极温柔的人。”
将军府的第一任夫人府中不能随意谈论,是大忌。所以她从未听过有关青珊的任何消息,有人说宋怀瑾能为了她放下一切,也有人说宋怀瑾能为了她给她一切。但其实,他只是在宋文舒的身上寻找自己爱人的影子罢了。
她想起鎏云苑,鎏云鎏云......
“我不像我阿娘,更不像我阿爹。我没有我阿娘温柔,更不如我阿爹坚毅,我的长姐自幼饱读诗书名冠长安,我的二哥随着我父亲平定边疆战功赫赫。”
“而我,我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人了,我想救我想救的人,然后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普通并不是过错,人各有志,平淡亦是一种生活。”
说完,观主默默离开了。
另一边,绪风骑马回到秦老身边,听绪风说驴车,阿诗勒隼便知道是长歌的踪迹。
“那宋娘子呢?可和她在一起?”秦老问。
绪风摇摇头,“但长安有消息,说是怀化将军回去了,宋将军不日也要重回边疆。”
阿诗勒隼闻言垂了垂眸,宋文舒是与许归鹤一同离开的,想必她已经平安到达洛阳了吧...
“许归鹤是一人回去的吗?”阿诗勒隼问绪风,但绪风却不太愿意搭理他,秦老看了绪风一眼,绪风才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不然呢?”
“宋文舒是跟着许归鹤一起离开鹰师的。”
“既然这样,明日我们加快脚程早日赶到洛阳,希望宋娘子与小主公遇见了,这样两人起码也有些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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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长歌与乐嫣相认,皓都却突然来了,宋文舒与长歌走到库房门后观望着外面的情形,二人双双探出头,见乐嫣为了拖延皓都假装腹痛,皓都便将她横抱着离开了。
长歌回头见宋文舒在笑,“笑什么?”
宋文舒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乐嫣的性格坚强了许多,变化也大。”
“确实。”
夜深了,客栈中的秦老一行人正在商议,面对绪风的屡次出言不逊,阿诗勒隼将手中的瓷杯放在桌上。
“喂,你是不是想跟我打架。”
绪风嗤笑一声,“行啊,我看大家都忍你很久了,这一路要不是秦老拦着,我早就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阿诗勒隼闻言,看向绪风的眼神变得凌厉,站起身:“好,那你来试试!”
秦老见气氛剑拔弩张,在十八的搀扶下起身,“老夫上年纪了,你们年轻人真要打出去打,别拆了房子。”
秦老和十八上课了,不过片刻楼下便传来霹雳乓啷一顿声响,楼上的秦老摇了摇头:“这些年轻人,说好了出去打,哼,明天还要拿银子赔偿店家。”
十八翻到窗外,见一个人被踹出窗外,回头看向依旧悠然自得的秦老,“你方才若拦着,他们可以不打。”
“年轻人嘛,有什么事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这点小事他自己都搞不定,那他还真是指望不上。”
观望楼下,天已经半亮这一战才停下,几个人趴在地上身影,屋内是一片狼藉,阿诗勒隼站起身擦了擦嘴角。地上的几个人看阿诗勒隼站起身:“这家伙还挺能打...”
而绪风鼻子下已挂上一道鼻血,“愿赌服输,你赢了!”
随后阿诗勒隼拿着酒做到绪风身边,烈酒入喉,他突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阿诗勒隼想到那日鹰师夜晚宋文舒拉着自己的手絮絮叨叨,然后笑容又突然僵住了。
“你知不知道什么,昊然弟弟,小白什么的?”
“什么,不知道啊,人名?”
“不知道就算了。”
“嗤,你也挺有意思的。”说罢绪风大喊一声,“来,喝酒!”
如秦老所言,年轻人,有什么事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
而流云观中的宋文舒和长歌听闻火灾传闻,心生担忧。长歌嘴上说这是坊间传闻,但宋文舒知道,锦瑟夫人来了。作为前隋的遗孤,她要做什么,昭然若知。
阿诗勒隼来到流云观观口,拿出洛阳的地图,上面已经布满红叉。他走入观内,今日观门禁闭,却突然听得一女孩大喊一声。
“阿云!”
他向声源看去,发现一个穿着藕色长裙的女孩锤了一下身边穿着白色衣裳的女孩的肩膀,但那女孩半个身子已进入马车,他无法看清身形,也已经来不及追赶马车。
回到客栈,绪风告诉十八和阿诗勒隼有一位从草原来的孙真人一直在治病救人,有听闻流云观常收留难民,想起今日那一声阿云,他拔腿向门外跑去。
硬闯入流云观,他在观内焦急的走着,阿诗勒隼伸手推开一扇门,走入房中。他叫了再多声那人的名字,却也无人回应。
“我看是那个人敢擅闯流云观啊,小子,出来!”
司徒郎郎走到门口,阿诗勒隼回头看去,准备离开,“我说了,我是来找故人”
那道女见他这样说,“我说了,观内没有一个叫宋文舒的人,名字中带云的倒是有,不过她今日出去采买药物了。”
司徒郎郎却将剑横在他脖前。
“是不是太嚣张了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我说了,我不惹事,只是来找人的。”
阿诗勒隼离开之后,司徒郎郎抱着剑。
“我这个徒儿的朋友还真是有意思...”
回来之后,那姑娘走到宋文舒身边,
“阿云,我跟你说,今日你们不在的时候一个男子说要找故人,硬闯流云观,最后还是司徒少侠把他赶走的!”
“男子?一个男子擅闯道女的休息场所不太好吧。”
“是啊,太嚣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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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便是洛阳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火灾之夜,宋文舒随着长歌与乐嫣一同入梓微宫,不成想途中梓微宫便燃起熊熊大火。
“进去救人!”
三人来到宫口,被守卫拦下,在得知太子还被困在宫内后,长歌便不顾阻拦跑进宫中,宋文舒与乐嫣见状也闯了进去,宋文舒紧跟着长歌的步伐,火势不算大,最后只看到了一个穿着太子祭服的稻草人。回到流云观,长歌在乐嫣的帮助下甩开皓都后回了房。
第二日,阿诗勒隼与李靖在茶馆内下棋。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来到洛阳,只是为了寻我的故人。”
“那你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那位和长安有关联的故人了吗?”
“不可以,也不重要。我寻她,跟她的身份无关。李兄看似惧内,实则是将夫人视作可与自己并肩之人,敬而重之。倘若夫人不见了,想必李兄即便踏破山河,也会觅她踪迹。我说的,可对?”
李靖听了阿诗勒隼的一番话,心中了然大笑,“我一直以为是个男人,没想到是个女眷。我愿意帮你找,意中人!”
“...意中人?”
李靖反问,“难道不是吗?我猜她一定是个长相俊俏,又十分水灵的娘子。”
阿诗勒隼心中将宋文舒的长相与李靖的描述比对了下,然后看向李靖点了下头,“是的。”
“你看,我说对了吧?你是不是特别地关心她,在乎她,任何一刻都不想丢下她?”
阿诗勒隼又点了点头。
李靖补充,“别的女子都入不了你的眼,如果非要你和某个人每时每刻待在一起不离不弃直到终老,你是不是希望这个人就是她?”
阿诗勒隼表情严肃,更加赞同的点了点头。
“即便天下有再多美丽温婉的女子,瞧上了你,但你还是选这个脾气不好又横行霸道的女子。”
阿诗勒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脾气很好,嗯...很善良,对所有人都很有礼貌,而且不会看不起别人。”
“哈哈哈哈哈,听秦兄描述,确实是个好女子。不过无论是什么样,总之是意中人就对了!”
几轮棋局过后,阿诗勒隼见到街上带了一队人马的皓都,便与李靖辞别尾随其后。乐嫣在屋内焦急等待着长歌,等长歌走到客栈门口,宋文舒从暗处捂住她的嘴把她拉到角落。
长歌有些惊讶的盯着她,别问,问就是和许归鹤学的,“长歌,这其中恐怕有诈,杜公见到了你,一定会怀疑你绑架了太子。而且你如今如此顺利地就要与乐嫣见面,不觉得太蹊跷了吗?”
“你的意思是...”
“那怎么办?乐嫣还在楼内等我...”
宋文舒突然觉得今日插手这件事不太明智...若是她不管,阿隼会来救长歌,如今她拦住了长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这样...你先藏好,我去见乐嫣,他们没见过我。而且就算他们认识我也不会对我怎么样,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长歌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担心她。
“长歌,你不用担心我。”
她走上楼梯,显示让个小厮走过去敲了房门,那小厮打开门却见两个带刀侍卫被吓得坐在地上,果然如此...宋文舒拔腿就往楼下跑。
“抓住她!”
被人解开的魏叔玉打开了窗户,却见一个男人拉着一个粉群少女穿过人群,她的衣裙在身后飘飞,一个不经意地回头,让乐嫣和魏叔玉看清了她是谁。
“宋娘子?”魏叔玉有些惊讶地问。
宋文舒看向跑在自己身前的阿诗勒隼,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右手手腕,有时还会向后看去看守卫有没有追上来。她看着他的侧脸,人群不断在两人身边掠过,一切都好像变成了慢动作。
阿诗勒隼带着宋文舒转进一家酒楼,然后带着她跑上楼,不顾那些姑娘们在身后的叫喊,找了间空房间躲了进去。阿诗勒隼锁好门,看向宋文舒。
“许归鹤呢,你没和他一起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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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