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九郎搅浑了笔洗中的清水，想着今儿的梅瓣上完色就该除夕了。过年凭添岁数，理应更加沉稳持重，平日里谦逊不声张，可新岁将至，宁九郎的心思也缠着笔杆见诸文字。
啖三两小食逗趣，饮一壶姚子雪曲。
因着落笔的狼毫未洗净，白宣上还是氤氲了痕迹。——王爷，当时不具时宜，而如今“金檯魁首”卸下，不知痛饮可否，九郎想邀您赏脸一叙。
思已至此，却听得屋外有人请安回话。
“宁老板，您吩咐的事我替您办了，下头的个个都磕头谢您的赏。只一点，王爷让我把银票如数补上，说是不能让您破费。”
宁九郎原想借着买酒做东的由头差人去请王爷守岁小聚，现如今似乎就没了合适的理由——
王爷是整个齐王府的王爷。
***
翌日的王府，用过早饭后就进入了忙碌的状态。负责摆贡的忙着贡品，负责封门的忙着贴对子，想着晚上磕头还能领赏钱，所有人都在大年三十这日忙得热火朝天。
那边厢，宁九郎把今日份的红梅瓣设色涂了，虽说还有几朵白描开在枝上，但整幅消寒梅图看着还是动人了许多。今儿是除夕，春开就快来，可宁九郎却发现，自打管事的把买酒的银票给他送回来后，自己就少了前些日子的那种期待——九郎是客，是客就该守客居的本分。
见屋外有人在廊下挑挂灯笼，颜色喜庆是满眼的红。看上去暖，伸手却冷，许是没入夜未点蜡烛，少了烟火气的庆祝，终究有待升温。
“宁老板，王爷差遣小的来传话，说他往常这会儿应该来找您下棋的，今儿他在后厨盯着给您预备的冰糖羊肉，所以就不来了。请您瞅着天色，届时自行过去一块儿用晚膳。”
宁九郎说了一声“知道了”，就让传话小厮回去复命了。过年有过年的特殊，与往日里会有不同，打散了既定的模式不说，但瞥一眼案几上的棋盘静置，这盘上的黑白子似也融不进那热闹的氛围之中。
也就冲着对方上心自己爱吃甜口这一点，宁九郎的心还有那么点儿暖融融。
***
入夜点灯，府里上下热闹。
齐王爷把分赏下人的任务派给了宁九郎，有吃食，也有碎银子。原本在台下就喜怒不形于色的宁老板，此刻见着府里下人们接过赏赐时的憨厚笑脸，顿时感慨万千——受了恩赐就是可以高兴，无需时刻小心警醒，直白地表达情感是何等的简单又轻松——如今并不是在宫里，府上有这么一个不正经的主儿在，他似乎也用不着那么拘束。宁九郎斜眼看了看一旁的正主，嘴角浅笑而出。
“你们都得了宁老板的赏，不亲自过来谢恩么？”齐王爷说的时候朝着管事的使了使眼色。
“对对对，我们大伙儿都来敬宁老板一杯，谢宁老板赏！”
宁九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给愣住了，在齐王爷略有深意地注视下，不知不觉地，自己手上就平添了一杯二钱容量被斟满的小酒。
“宁老板，这大过年的，喝点酒也暖暖身子。”
管事的说完，敬了一杯。
“宁老板，您咪一口意思意思就行，我们干了，您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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