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清晨,幽凉的仿若一盏水,沉默着轻洒在天地之间。
所有的难言难诉的柔情百转,似乎都停留在此刻。
耳边的风吹的清晰,伴着隐隐约约的细碎声,耶律皓南面上柔和之色瞬敛,眼中冷光悄悄一冽,轻轻推开杨排风,振袖转身,却是一个踏步,将她护于身后,朗声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只见刹那间四周涌来大批人马,将他二人团团围住。
人群中走出一名锦衣玉冠的年轻公子,他长剑当胸,身后跟着吕征。
“耶律皓南,你快放了排风!”
杨排风呆住,竟是吕公子,难道少夫人也在附近?她下意识四下张望,却见耶律皓南双手抱臂,冷眼不语,漫不经心。
吕绍泉见耶律皓南如此,厉声道:“耶律皓南,你身为辽国丞相,掳劫我朝女将,潜入大宋,意欲何为?”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质问我!”耶律皓南浓黑的眼中掠过一丝幽浮,冷冷的瞅着他,态度奇差无比。
吕绍泉朝前踏了一步,长剑出鞘,道:“你再不放人,休怪我不客气!”
“呵呵,”耶律皓南嗤笑,看着吕绍泉的眼神越发古怪,寒着声线:“就凭你!”
杨排风见他态度傲慢,想到他如今的身体情况,言语之间居然还这么嚣张,目中无人,莫非他埋伏了人马在热风山?
“穆桂英呢?”
吕绍泉眉心几不可察的皱起,他与穆桂英在数日前就跟丢了耶律皓南,只是按照耶律皓南先前的路线推断他到了太原,在城中不见耶律皓南投栈,是以兵分两路出城寻找,此刻他亦不清楚穆桂英在何处。
只见耶律皓南冷冷淡淡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微光,脸色骤变,凛若寒霜,广袖蓬然鼓起,身形若惊鸿凌云掠起,手中捻诀,瞬间数枚黄色令旗从他袖中飞掷而出,四散开来,随着几声轻响,没入黄土之中,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吕公子,你们快走!”
杨排风骇然,他在启阵,她竟不知道他何时已在这地方布下阵法,还是说他根本可以随时随地的开启阵法,她想到重逢之时的小树林,他也是这样随手开启了一个阵法。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过客栈找杨排风?”
杨排风眼底满是震惊,原来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所以那晚他才会如此阴阳怪气?
“耶律皓南,你做什么?”杨排风抓住耶律皓南的手臂,想制止他捻诀的动作,满目惊骇的看着他。
耶律皓南抽回手臂,淡声一哼:“我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砰砰砰”,爆裂之声乍起,写满符咒的巨幅黄色阵旗宛如凭空出现,迅速移动,形成一个巨大的圈,包围住在场所有人,霎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在场宋兵只听闻过六年前耶律皓南的天门阵,所向披靡,何曾真的见过这等架势,饶是训练有素,在顷刻间便也自乱了阵脚。
耶律皓南得意冷笑,在宋兵不知所措之时,抓起惊慌的杨排风飞身上马,扬鞭而去。
“耶律皓南,你放我下来!”
杨排风挣扎着想下马,无奈耶律皓南双臂收紧,她根本动弹不得,虽然如今他身体状况不好,无法使尽全力,但想钳制住同样重伤初愈,又染了风寒的杨排风,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她吼了许久,耶律皓南连哼都没哼一声。
“耶律皓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滥杀无辜?”
杨排风沉痛的声音,令耶律皓南皱紧了眉头,分明是那些人先想杀他,就因为他们弱,所以错就在他身上?
简直岂有此理!
他冷声哼道:“我想杀便杀,从不管是否无辜。”
杨排风闻言更加用力的想挣脱开耶律皓南的束缚,然而耶律皓南收紧的双臂依旧纹丝不动,她也不再继续白费力气,只道:“耶律皓南,如果吕公子他们出了什么事,我就……”
“你就怎样?”耶律皓南打断她,分明不想听她说下去,却偏偏还是问出了口,压低的声音,显示着他此刻怒火中烧。
“我就自裁谢罪!”
耶律皓南蓦地勒马停驻,缓缓启唇,音色清冷如旧,自喉间逼出五个字:“你敢威胁我!”
杨排风回过首,耶律皓南无限冰寒的面容近在咫尺,她盯着他,眸光相对,互不相让,眼底痛楚凌厉犹如刀锋迫面而来。
冷然的声音在林间苍白回响:“放开我!”
他盯着她,眼中神采变换激烈,几番挣扎过后渐渐下沉,片刻后恢复风平浪静,倏然松开了力度。
察觉到耶律皓南稍稍松开了臂弯,杨排风连忙挣开他的桎梏,翻身下马,头也不回的往回跑。
那个阵法,那个由耶律皓南布下的阵法,刚刚昏天黑地的情形,让她想起六年前尸骨如山,到处是断臂残肢的天门阵。
那场战役如斯惨烈,断送了数十万人的性命,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杨排风感到自己都快要窒息了,根本无法想象下去,她知道就算自己回去,也帮不上任何忙,可是她仍旧一刻也不敢停。
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视野里一片模糊,分不清是汗是泪,面对残酷现实的无力感,深深的折磨着她,杨排风只觉得脚步虚浮,气力不支,便猛地扎倒在地,蹭的手脚之上满是伤痕。
白色的马蹄进入她的视线,她抬起头,看见耶律皓南一脸莫可名状的表情,无言地凝视着她。
杨排风爬了起来,拖着受伤的腿往前走。
身后传来耶律皓南平淡的声音:“来不及了。”
杨排风不理,继续走。
“你不准备带我去汴京了吗?”
杨排风足下一顿,喘着气道:“相国寺。”
耶律皓南闻言深吸一口气,怒不可遏,他下马上前,一把拉住杨排风,将她转了过来,迅速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你给我吃了什么?”
“软骨散,”在杨排风错愕的眼神中,耶律皓南继续道:“杨排风,你以为我会就这样让你走吗?”
“耶律皓南,你言而无信,你答应过放我走的!”
耶律皓南笑了:“是吗?我怎么记得,我只答应放杨八妹他们走。”
杨排风狠狠地盯着耶律皓南,宝藏换他们五人离开,但是他的心,他当时的确只是说放八姐他们四人和探子离开,并没有答应事后会放了她。
这些天的相处,都快让她忘记了,他可不是六年前那个会为了让她多喝一口水,多吃一口饭而费尽心思,可以为她付出生命,却不求回报的耶律皓南。
眼前的耶律皓南,工于心计,做什么都要有利可图,他既然以为她知道宝藏下落,怎么会轻易放她走。
“就算是软骨散,也阻止不了我。”
“你还真想……”耶律皓南脸色微变,他咬牙冷笑道:“你不要做白日梦了,我说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
杨排风不甘示弱,同样报之以冷笑。
耶律皓南眉心微拧,她不与他争口舌之利,说明心中另有打算。
“你最好自己打消那些愚蠢的念头,别逼我用上其他手段!”
杨排风厉眼瞪向他,他又在威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