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排风在庖屋中端了些清粥小菜,回到耶律皓南卧房的时候,正好遇见余伯推门而出。
“余伯,皓南他怎么样了?”
余伯看着她,神色古怪,欲言又止,随后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少主没事,修养几日即可恢复,倒是你,起码得喝上十多天的药了。”
“我的毒不是都逼出体外了吗,怎么还需要喝药?”
“这个嘛……”余伯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饭菜之上,道:“给少主的吧,快些端进去别凉了,你有什么疑问,问少主也一样。”
杨排风困惑地看着余伯渐行渐远的身影,然后转身用肩膀撞开房门,便见耶律皓南站在床前穿衣。
“你进来不会敲门的吗?”耶律皓南已经穿好衣裳,只是没有系上腰带,但他还是侧身避开杨排风的视线。
杨排风却不甚在意,她放下食案,说道:“我端着饭菜不好敲门,而且我还以为你没起身。”
耶律皓南系好腰带,转目看去,杨排风一脸平静的在盛粥,心想自己居然还比不上杨排风泰然自若。
“给你。”
耶律皓南接过杨排风递来的小碗,坐了下来,还未动筷,就听到一声“咕噜咕噜”的声音。
杨排风急忙捂住自己的肚子,想到自己也有一天多没用膳了啊。
“你也没吃?”耶律皓南问。
杨排风无奈一笑:“我先出去了。”
“这里不是还有碗和勺子吗?”耶律皓南说着,将用来放置勺子的小碗往杨排风面前一搁。
杨排风迟疑了一下,他邀她一起用饭,看来是有话想对她说了,正好她也有疑问。
耶律皓南用饭的动作很斯文细致,一举一动从容得体,白衣似雪,乌发如墨,淡雅的宛如一幅赏心悦目的水墨画,一看便知至少是出身钟鸣鼎食之家,有着良好的教养。
杨排风想到他在地下石城的日子,用他自己的话来形容,便是过的连猪狗都不如,可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精致,无论遭遇多少困苦折磨,都无法磨灭,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
“你在看什么?”耶律皓南抬眼看着发愣的杨排风。
耶律皓南的话语打断了杨排风的思绪。
“没有啊。”杨排风急忙低下头,饮了两口清粥,复又抬起头,“余伯说我还要喝药。”
“嗯,”耶律皓南的目光凝注在她腕间,双眉微蹙,道:“你需要清体内的余毒。”
杨排风颔首,不再说些什么,安静地喝着粥。
“你喝白粥都不需要配菜吗?”耶律皓南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啊?”
埋头喝粥的杨排风哪里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吃菜,她茫然地看着耶律皓南将一碟小菜往她面前推,从他的动作来判断,他此刻有气无力,为了救她,他真的冒了很大的险。
杨排风眨了眨眼道:“我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要害我。”
“你当然想不明白,”他顿了顿,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下药之人的目标不是你,而是我。”
杨排风很是错愕:“什么意思?”
耶律皓南停箸,拉过杨排风的右手,撩起她的衣袖,道:“这就是你要清的余毒。”
杨排风低眉一看,她的手腕之上红色的伤痕,竟然开出了一朵鲜艳妖冶的红花,她抬袖用力的擦了擦,红花好似生在她身上一般,一点变化也没有。
“这种毒名为‘丝蓉’,丝萝托乔木,无法单独投放,媚药只是一个幌子,用来掩饰真正的目的,苁蓉寄物生,会汲取所寄生之物的养分,下药之人想利用我为你解毒之机,将毒过到我身上,散去我的功力。”
他眼中隐隐交织着厉色与轻蔑,一瞬过后又恢复到惯有的漠然。
“没想到我会选择运功逼毒,所以毒才会留在你身上,不过丝蓉对女子没有作用,你不会有事。”
耶律皓南没有直言之处,杨排风亦听的分明,下药之人心思算得上迂回复杂,没办法近他的身,所以通过这种方式下毒,只是这一切的关键在于耶律皓南愿意帮她解毒,下药之人如何能笃定此事?
“你也觉得很奇怪?”
杨排风点了点头。
“我不记得了,”耶律皓南轻抚着胸前发束,“所以不知道有什么人知道我们曾经的关系,认为我会帮你解毒。”
知道他们之间关系的人?杨排风思忖着。
少夫人!
她立刻摇了摇头,制止自己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少夫人虽然知情,但她怎么可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明旌?
“十二宫的人除外,他们绝对不会这样做。”
那还有谁知道,除了在客栈那个掌柜夫人曾打趣过他们,根本没有其他人了。
“想不到吗?”
杨排风有些挫败感:“我真的想不到。”
“无妨,这件事我会查清楚。”
杨排风望着他,不禁有些好奇:“你要自己去查吗?可那人的目标既然是你,你去查不是很危险?还是说你准备易容成算命先生再出去?”
“我为什么要易容成算命先生?”
杨排风其他的猜测,耶律皓南都理解,可这个算命先生是什么意思。
“这样不容易被认出来,而且你不是喜欢扮成算命先生吗?”
“我什么时候喜欢了?”
在耶律皓南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杨排风倏然闭了嘴,她这是怎么了,没由来的说这些过往做什么呢?
“没事。”
她低下头,不再言语,专心致志地扒拉着碗中已经为数不多的几颗米粒。
耶律皓南眼中微光一晃而过:“这件事你别操心,管好自己就行,省的又给人可乘之机。”
杨排风手中动作一顿,好久才闷声道:“对不起。”
这是她第二次为这件事向他道歉了,耶律皓南看着杨排风,她沮丧的低着头,脸都快埋进碗里了,想他昏迷的这两夜一日,她肯定也自责不已,在不安中度过。
“我没有怪你。”
“我知道。”
他不怪她,但是她怪自己啊!
“既然有心害我,就算你不出去,等我们启程,那人也同样会动手,如今一击不中,反令我有所防范,说起来,我还需要感谢你。”
杨排风缓缓抬起头,看见耶律皓南唇边一如既往的带着从容自信的笑意,她有时真羡慕他,明明事情不在他掌控之中,但他依旧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仿佛所有的事情在他面前,除了会被迎刃而解外,不会有其他第二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