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汴京城中，他们倒没有像往日那般在客栈投宿，而是住入了一座民宅，余伯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杨排风也知道此处必然是他们十二宫的据点，她发现自己很不了解耶律皓南，他有许多事是她完全不知道的。
也难怪，他们相识相许不过短短几日，便因身份立场问题，开始互相“为难”，又何来的时机去了解这样多。
“成叔，皓南这些年都和你们在一起吗？”
杨排风还是很想知道他消失的几年，究竟在什么何处，会走过哪些地方，会做过哪些事情，就算她完全没有参与，可是她仍然很想很想知道。
“没有，我们也不知道少主这几年在哪里。”
江拙成倒没有因为耶律皓南对杨排风异常诡异的态度，而改变什么，他还记得那日杨排风一脸哀戚地在九龙谷祭奠“亡夫”，记得余伯从临潢归来满脸笑意地说起“少夫人”，同时也记得在热风山暗中保护少主时，见到的一幕。
少主为复国殚精竭虑，甚至连性命都几乎豁出去了，多年来始终孑然一身，如果能有人伴在他身边，走进他心里，王爷在天之灵一定很高兴，于他们北汉旧臣而言，又何尝不是夙愿。
他们这些亡国之人，虽然都有着痛苦的过去，但不影响他们对未来有着幸福的期许。
“来来来，少……呃，排风，把这个喝了，你最近又受伤又生病的，需要好好补补。”余伯端着一碗热气蒸腾的药走了进来。
杨排风皱眉地看着这碗乌漆墨黑，气味难闻的药，心里很是排斥，又不想辜负余伯一番好意，只好捏住鼻子，一脸慷慨赴死地强行灌入喉中。
“咳咳咳……”杨排风小脸皱成一团，伸手去抓茶水。
余伯慌忙伸手拦下，道：“诶，茶不能喝，至少得半个时辰后才可以。”
杨排风只觉胃内翻江倒海，她捂住嘴，竭尽全力才忍住，没有扑到墙角酣畅淋漓地吐上一番。
“哈哈哈，真是小丫头，”余伯笑的满脸都是褶子，忽然又有些伤怀，一边收着药碗，一边喃喃道：“跟我孙女一样。”
江拙成的目光停留在余伯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处，才道：“余伯的父兄都是都城守将，晋阳一战，斩杀无数宋兵，先后皆战死沙场，可赵光义仍对余家恨之入骨，刘继元投降之时，绑了余家上下一百余口人，亲手送到赵光义的屠刀之下，尸骨无存，包括余伯尚在襁褓之中的孙女。”
每一段往事，都是如此鲜血淋漓。
他也不例外。
杨排风默然片刻，低声道：“我是杨家的人……”
她虽有些理解北汉臣民，但对于杨家降宋一事，具体因由她并不十分清楚，只是私心的觉得他们另有苦衷，就像如今皓南借辽灭宋一般，她无法评价他们之间的对错，但是面对北汉遗民，面对他们的惨痛过去，她还是很难受。
“为什么你和余伯，还有明旌……”
“你是杨家人，但你流的终归不是杨家的血，杨家与我们有仇，于你有恩，可这和我们没有关系，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会迁怒于你。但如果有朝一日，战场相见，我江拙成也绝不手下留情，只是如今，还没有到这种地步。”
江拙成望向天空，目中清光一片，他笑道：“我们对你好，因为你是少主在昏迷不醒之际，唯一念着的人，是少主愿意拿命去回护的人。”
没看杨排风有什么反应，江拙成回过身道：“明日卯时，拂晓时分少主要换心，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准备，排风你先回去休息吧！”
杨排风点了点头，明日卯时，他就要换心了，待他身体无恙，一切就该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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