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若白驹过隙,三月转瞬即过,炎炎夏日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来临,回到天波府当晚,杨排风便将自己与耶律皓南之间的事,坦白的告诉了杨家上下。
大堂之内,众人脸色各异,一顿痛心疾首与苦口婆心之后,是可怕的沉默,或许是见她虽死不悔改,可还是回来了,没人再说什么,过后的日子里欲言又止,却终归默契的没有一个人在往后的日子里提起这事。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们刻意的回避,让杨排风心中笼罩着淡淡的失落感。
八姐、九姐和定国在她回来之前就被太君惩罚,遣去了五台山,说要他们修身养性,免得一天到晚惹是生非。
她每日总是一个人,日子过的一如往常,波澜不惊,渐渐地,她反而很是享受这样平静又平淡的生活。
然而京中却不太平,发生了许多大事,首先是庞太师突然中毒暴毙,震惊朝野,却查不到凶手是谁。
后是五石散之事,杨家在一个外号叫“百花大盗”的人帮助下,也已经查清一切,居然是天竺使臣所为,杨排风听到真相的时候会心一笑,这件事果然与皓南无关。
她一直都信他,信他的为人,信他心中那份未曾泯灭的善意,他即使再心狠手辣,也是在朝堂争斗之中,在战场交锋之时。
当年弑师杀童,他错过一次,也为此几乎付出性命的代价,她相信他绝不会再犯,若一再对无辜百姓出手,那与他一直以来痛恨的太宗皇帝有何区别?
而她也是因五石散一案才知道,当初宗保少爷在知晓一切时,为何如此愤怒。
在这期间她听说皓南率大军东征高丽,杨家上下,甚至整个朝堂,为此担忧不已,文武百官为是否相助高丽,争论不休。
可她偏在此时收到一份自北而来的礼物,打开之后,霎时热泪盈眶。
那个说要她忘记一切前尘的人,竟将玉佩又送回给她。
高丽的战报频传,她无暇细想他到底是何用意。
听着太君等人分析战况形势,连她都知道高丽根本没有实力与辽国一战,皇上却畏首畏尾,强言辽国高丽之战必然旷日持久,两败俱伤,消耗辽国根基后,就没有实力再兴兵南下,也为了面上与辽国的和谐,始终不肯松口援助高丽,仿佛先前遣使出访,商议联盟的事不存在一般,白白错过联合高丽合围辽国之机。
老爷、少爷还有少夫人都是有气难言,太君虽不言语,杨排风知道她心中肯定也是恨皇上不懂把握良机。
果然不久之后,便传来辽国大破高丽军,攻克蓬山郡,俘虏高丽先锋大将尹庶颜,兵临城下,迫使高丽王遣使奉表,请罪求和的消息。
辽国与高丽之间的战争,最后以高丽大败,向辽国称臣纳贡,并与大宋断交而告终,后辽主赐了高丽女真故地,加固了两国关系。
杨排风站在院中,望着风云变化的天际,喃喃自语:“要变天了吗?”
“是啊,这天很快就要变了。”
杨排风闻声望去,见屋檐上坐着一个饮着酒的男子。
“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天波府!”杨排风悄然握紧烧火棍,戒备的看着眼前之人。
“这么快就不记得老夫了,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男子偏过首,一副疾首蹙额的模样,又似带着几分失望,“老夫不就是那个帮你化解死劫的人嘛!”
杨排风蓦地瞪大眼,皓南的师叔?怎么和那晚见到的又长的不一样。
“前辈?”
“想起来啦。”
“前辈你怎么这副样子?”
广虚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道:“这副样子怎么了,难道不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吗?应该比皓南更好看吧!”
杨排风干笑了两声。
“没眼光!”看到杨排风的表情,广虚子没趣的瘪了瘪嘴,飞身掠到杨排风身边,上下打量着她:“老夫就说你离开那小子,会过的更好,你看现在可比上次美多了,小姑娘家家的就该活的灿烂明艳,哪能总是强颜欢笑的。”
她闻声笑意款款,眉眼濯濯:“前辈是故意在排风面前提起他啊。”
广虚子呵呵笑了起来:“你还挺聪明的,皓南那种心思的人,的确不会喜欢笨丫头。”
杨排风听罢,反而神色淡了下来:“前辈想说什么?”
“也不算太聪明,太聪明了,皓南还得花心思去猜,会很累。”
杨排风好笑似的牵强一笑,目光不经意落在院中一角的池塘之上,池中有荷花映着炎炎烈日,别样红艳,她略作沉吟:“照前辈的意思,我和他岂非天生一对?”
“诶~这句话说对了,哈哈,”广虚子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余光瞥见杨排风无语又无奈的睇着他,赶紧收敛了下,正色道:“丫头,你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忘记你吗?”
杨排风震惊:“前辈知道?”
广虚子点了点头,道:“那日老夫护他换心,就顺便偷偷探了探他的神识。”
护他换心?杨排风想起那日广虚子深夜到访,原来是这个原因。
“神识是什么?”
“神识,简单来说就是人内心深处的意识与记忆,人自己可能会忽略,会遗忘的事情,神识都记得清清楚楚。”
杨排风一直想知道的那五年,今日终于有机会可以知晓,她却反而有些踟蹰。
广虚子低眉,将塞子塞回酒葫芦,又拔出,然后灌了一口酒之后才道:“你想打听啊,可他不愿意让人知道的,除非哪天他自己告诉你。”
她轻声一笑,没有作回应。
“不过我在探他神识的时候,发现他有一部分的意识和记忆是被封住的,也就是说他失忆不是自然造成的,而是人力所为,有人对他施术,才会如此。”
杨排风心中担忧,急道:“施的什么术法?有人想害他?”
“想害他抹去他部分记忆干嘛,直接抹干净了,重头塑造他不是更好?”广虚子看着杨排风,暗叹真是关心则乱,“至于是什么术法,老夫也不知道,大概是些巫蛊秘术之类的吧,你知道的,辽国有很多邪术。”
辽国邪术?
所以,是辽国人做的。
“他知道吗?”
“你知道他那个人,有多无情,有多无礼了,飞鸽传书找老夫来替他换心,可相国寺里你看他那是什么态度?”
广虚子抱怨了一句,才一脸别扭的说道:“我那天探到一半他就忽然醒来了,敢不告诉他?我可打不过他,还不想跟我那倒霉师兄一样死在他手里。”
杨排风松了一口气,能对他施术,只怕也是他身边亲近之人,既然他知道就不会全无防范,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或许他已经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