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元年秋,耶律隆绪与萧太后大举攻宋。
辽军于固安集结,兵分三路,幽州统军使萧挞凛率左翼先锋军南下,右翼大军由大元帅耶律斜轸率领,经涿州,横扫千军如卷席,耶律皓南统领中路主力军跨过白沟河,一路长驱直入,势如破竹,斩将拔旗,连克数城。
九月,三路大军迅速汇合,百万雄师以摧枯拉朽之势,逼近威虏军。
宋国朝中立刻做出反应,八百里加急命顺安军、保州、北平寨、祁州数城连夜出兵支援威虏军,定州、天雄军枕戈待旦,随时候命。
威虏军守将折惟正,出身将门世家,少年入伍,一直镇守于边境,保家卫国,他身后是有着“辽人心头刺”之称的威虏军。
当年威虏军会战,辽国惨败,这根刺扎得有多深,世人皆知,辽国三军集结,精锐齐出,可见对威虏军志在必得,想要一雪当年之耻。
此时,整个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在威虏军。
秋风萧瑟,白露为霜,威虏军战场之上,折惟正率大军屏气凝神,严阵以待,一切平静如常,但宋军没有一人敢掉以轻心,气势如虹的辽国铁骑,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阵阵寒风刮过银亮的铠甲,阴冷侵入身心每一处,地面开始震动,惊起霜天断雁,折惟正知道那是辽国大军即将到来的讯息。
擂鼓齐鸣,战马嘶风,远处黑压压一片,声势浩大的辽军汹涌来袭,咆哮声响遏行云,红黑色的战旗之上,金线绣着巨大的“辽”字,苍龙盘踞,杀气腾腾。
千军万马,铺天盖地而来,于宋军十里之外处停下,为首骑兵一字排开,手持弓箭,气势昂扬。
待骑兵列好队形,战场之上霎时寂若无人,悄无声息,唯有狂风卷地,沙尘飞扬。
折惟正心中大惊,望着对面数十万辽军,如此庞大的规模,居然可以做到行军这般整齐一致,辽国治军之严谨,可见一斑。
忽然,辽军队形向两边急速散开,动作虽快,却是从容不迫,一丝不紊。
马鸣声响,万军之中有身影疾驰而出,红色披风随风张扬,在如黑色潮水般的辽国大军中,极为显眼,胯下战马,神清骨峻,手中长刀,寒光万丈。
那是高丽一战后,迅速名扬天下的辽国新任兵马大元帅耶律斜轸。
折惟正观望敌方阵营,没有见到敌军主帅,辽国丞相耶律皓南,但他丝毫不敢懈怠,虽不曾与耶律皓南正面交锋过,但折惟正知道每一场战役,不论耶律皓南是否亲身上阵杀敌,却一定都会亲临战地督战。
所以耶律皓南必定已经来了,只是隐于某一处,蓄势待发。
两军对峙,按兵不动,最初的一刹那连流动的风都已凝滞,安静的可怕,随着辽军中响起一阵声响,高耸的云梯瞬间拔地而起,一道矫捷身影飞速登上云梯,高处秋风更胜,白色的披风在空中猎猎翻飞,他转过身,凛冽的煞气穿过百万大军直冲而来。
耶律皓南!
折惟正完全不用思考就能断定云梯之上的人,就是一直未曾现身的耶律皓南,他登上云梯,莫非就要开启传说中的天门阵?
折惟正感觉到身边的士兵已经开始骚动,那是一种对危险的感知,每一个在战场上厮杀过来的士兵,都对此有着敏锐的触觉。
耶律皓南始终没有动作,一身银边黑甲的戎装从容而立,却无端的让人觉得,他天生就该于高处俯瞰众生,主日月盛临九州,掌云霞腾升四海。
耶律斜轸一声令下,号角大作,战鼓擂鸣,蛰伏不动草原的雄狮终于苏醒过来,动如雷霆,翻天蹙地,自有一股冷冽的气势,势不可遏,令人胆寒。
骑兵率先应战,步兵紧随其后,两翼散开呼啸迎击,宋辽两军相撞,如万顷巨浪扑击巍峨群山,刀刃相交,百兵摧残,血红色瞬间在大地之上蔓延,弹下如雨,枪立如林,浓重的杀戮气息让人几欲窒息。
狼烟四起,烽火连天,生死置之度外的搏杀,为利益,为尊严,是踏平宋土的野心,是守卫国土的决心,脚下的这片土地木坏山颓,嘶杀声颤动天地,刀戟染血,箭矢横飞,战场的残酷在于伏尸百万的惨烈,天良人性的泯灭。
杀声震天的战场之上,耶律皓南依旧站在云梯之上,仿佛脚下的战火卷地与他毫无关系,雪白的披风在风中招展,面对断臂残肢,血肉模糊,却是从容镇定的观战,纤尘不染,唯有贯来冷凝如月的双目之中,透着残忍的漠然与凌冽的杀意,睥睨天下,傲视苍生。
宋军在辽军骑兵的不断冲击下,旌旗紊乱,阵势不稳,人马调动频繁,却极为不畅,耶律皓南扬起一抹笑意,手中黄色令旗终于挥动,一直候命不动的重甲车兵,列成整齐的车阵,宛如山岳城墙般层层推进,正面直指敌人阵心。
平原作战,战车强大的攻防能力,有着先天的优势,虽然自春秋战国的鼎盛之后逐渐走向衰弱,然而此时辽军突然出动战车阵,却让宋国大军促不及防,千乘之巨,所向披靡,本就斗志昂扬的辽军,在战车的辅助下,更是无可抵挡。
战火熊熊,浓烟滚滚,肆无忌惮的蹂躏着宋国大地,辽国强横的铁骑碾压过境,“宋”字大纛旗已是残破不堪,摇摇欲坠。
日头东升西落,沉闷的喊杀声逐渐湮灭,浓烈的血腥味依旧充斥在空气中,威虏军的战场之上,血流成河,尸堆如山。
城门轰塌的那一刻,残阳如血,斜晖映照大地,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