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嚣的母亲,名为傅厌舒。
这个人,温姒认得,是当年华语影坛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后,演绎过无数惊艳影史的角色,她还记得《战国之名》中,公主的那一场回眸戏。
只可惜,傅影后早早就退圈了,没想到,她竟是纪嚣的母亲。
在纪嚣的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傅厌舒与纪继卿的故事,仿佛蒙上了一层旧窗纱,故影绰绰,戏幕一掀,戏便开场了。
“纪大少,终于来了,今儿这场,我还真怕你不给我面子呢!”几个富家公子哥在戏院订了个包间,说是包间,也不过扯了几块大布,借着亭楼独有的栏杆,隔绝出来的小空间罢了,简陋得很!
晚来的男人梳着时下并不流行的背头,穿着老款的中山装,却一点都不会叫人觉得怪异,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雅致,叫人一见,脑中只能浮现一个词——妥贴。
与这灯火煌煌的老旧剧场,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和谐。
他仰了仰头,环顾一圈,笑了,眉眼间有种尖刀刻花的昳艳,“你这俗人,怎么今儿会拉我来听戏,还是这种小地方,许三,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你可别笑话我了,我这不是看腻味了那一个个的女星么,换换口味,换换口味。”
九十年代,不论是海港还是内地,娱乐影视行业蓬勃发展,许家就是搞这一块的,捧红了不少影星,个个浓眉大眼的,俊俏极了。
可对于许家公子而言,满汉全席吃久,可不就腻味了么。
男人了然笑笑,“敢情你约我来这儿,是又寻着了什么遗世明珠?”
许三猛得一拍大腿,激动道:“纪少,还是你懂我啊!我跟你说,这剧院的傅小姐,才十九,就已经是当家花旦了,那身段、那唱腔,那容貌,真真绝了,虽然吧,我不喜欢听戏,那古旧东西乏味无趣得紧,但我前些个日子,听这位傅小姐的戏,足足坐了一下午,半分嗑睡也没打,你说她厉害不厉害。”
男人挑了挑眉,倒是生了些兴味,“那今日这折唱什么?”
“《断桥》。”
男人闻言笑了笑,“今夜细雨,倒也应景。”
“纪少,我知道,你这方面是行家,总之,傅小姐绝不会叫你失望的!”
男人不置可否,而是靠在椅上,显得散漫,目光穿过窗前斜枝而绽的玉兰,落在了那方老旧的戏台子上。
戏幕起,佳人现。
一唱毕,满堂喝。
“如何啊,纪少。”许三一脸骄傲的看向男人。
“功底不错,火候尚欠,不过灵气十足,确实算得上是……遗世明珠。”他那一下的停顿,可没逃过许三的耳朵,他太了解这位发小了,他定是对这位傅小姐,生了些兴致。
“她可有艺名儿?本名又是何?”
“玉兰,本名傅厌舒。”许三没好气儿地膯了眼男人,他可太清楚,纪大少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这男人看女人嘛,不就是那档子事儿吗!别看如今这男人正经温润的模样,他要起风流多情起来,哪个女人逃得过?
“算了,那得你纪大少有看中的女人,兄弟我就不掺和了。”
反正戏子,再漂亮,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戏幕落,细雨霏霏,看客散得差不多了,男人却没走。
他穿过曲折的旧廊,在后台处停了下来,人来人往,杂乱极了,却在经过他时,下意识避开了。
“傅小姐,我是你的剧粉,不知下戏后,可否赏脸,陪纪某吃一顿饭。”男人声音偏沉,可语调中透着几分轻挑的赏玩之意。
“不好意思,我有约了。”傅厌舒垂着头拆着那赭红色的耳坠,以为只是如往常一样的粉丝而已。
她将耳坠放入妆奁中放好,随即抬头,从镜中看见门框处倚着一剪影,瘦削极了,她这才有些好奇地往后瞥一眼。
这一眼,她自以为,是一切情缘的开始,可到头来……年少时,若是遇见了太惊艳的人,可却求而不得,便成了心口灼烫的疤痕,念之即痛。
“不知这位先生是……”傅厌舒有些闪躲地收回目光,贝齿软咬,忍不住透过面前的长镜,偷偷窥向那位先生。
她还从未见过,五官生得如此妥贴的男人。
说不上来是秀气,还是俊美,就是叫人第一眼便挪不开视线。
“是我唐突了,忘了自我介绍一番,我姓纪,名继卿。”他说话时,每个字都仿佛沾了蜜糖一般,含着情意。
“继,是继往开来的继,卿是……卿本佳人的卿。”连语调的停顿处,都隐着勾子,直叫人心痒。
但最让傅厌舒移不开目光的,还是那人的一双眼,不笑时端丽严直,笑起来时,有种温柔的风流之态。
似喜似嗔,时拙时灵,动静皆宜,仿佛他的眼中,满是人间风月。
在那昏黄曳曳的灯影里,他活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傅厌舒在这一刻,真正意义上的理解了白蛇为何会对少年许宣一见钟情——美色,是一切的原罪。
“纪先生,抱歉,我今日确实有约……”傅厌舒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深怕泄露了内心的一丝慌乱,她方才拒绝的干脆,如今倒也不会自打嘴巴。
而且这位纪先生,瞧着便是个富贵人,与她往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无妨,傅小姐的戏,甚合我心,希望明日我再来,能求得傅小姐的,一个约会。”
约会……他这人,怎么如此……如此,叫人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