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愿意。
为你。
风声猎猎,浅金色光采轻轻薄薄铺了一地,像是给柏油公路铺上了一层金子,刘耀文依在副驾驶上,模样颓唐落魄,连呼吸都嫌沉重。
宋亚轩把车开得飞快,连个白眼都欠揍。
“拜托,不就死了个仇人么,你也跟着小马哥走过南闯过北,至于吗。”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任务终于结束的轻松感,侧眸望向窝在软椅里似是不知所云地想些什么的少年,轻快地开口。“我要是你,能弄死这么一个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刘耀文的声音从鼻腔里闷闷的出来,算作答应。
于刘耀文而言,秦信怎么死都不解他心头郁结多年的恨意,怎么死都微乎其微。他欠刘耀文的,欠一整个刘家的,不是一条命就抵得了的。
他也曾发自内心深处的热爱这个世界,也曾清白,前途一片光明坦荡。
后来大厦将倾,风光不再的少年,医好一身将死之伤,枪林弹雨之间,辗转危机四伏死生一线,只为卑微的图谋一丝活路。
他的心里应该全是恨的。
两个小时前,最后一个曾见证过他清白过往的人此时已深埋地下。那点回忆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已经不重要了。死了,就是死了,终于死了。
“宋亚轩。”刘耀文慢悠悠的开口,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嗓音里掺了几分凄厉可怖的嘶哑,“我没有过去了”
天还没有黑,也没有人喝酒,却因为一句话微醺了神志,两个人沉默一路,宋亚轩把车开的快要飙起来。
没有过去,就不要再回顾过去了。
我陪你看,那些有你和我的未来。
我陪你。
20出头的少年阅人无数,处事圆滑,见过血腥屠杀,仍有天真无暇,让人辨不出真伪。头一次陡生了这般吊诡的想法。
他想,你等等我,等我陪你。
是何等风光芈月的少年,在岁月彼端摇摇晃晃的慵懒过活着,对这个世界无一丝留恋无半分贪念的少年,第一次产生了,爱一个人这样不堪一击的脆弱想法。
软肋与血肉粘合,无法根除,除非真的能恨到连血带肉的将软骨生生撕裂开来。光是想想就疼痛的无以复加。宋亚轩纵然在灵台清明,也没有伟大到想逆天改命。
他从不惧怕软肋。
没有人会是他的软肋,包括刘耀文。
只会是宋亚轩的铠甲。
只会是宋亚轩对这个荒草丛生的世界,终于腾升的贪恋。
“秦信死了?”丁程鑫把杂志合上,事情的发展快的出乎意料,一切都似乎在向一个不受他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什么时候的事儿?”
陈玺达把文件放到办公桌上:“三个小时之前,在15号仓库”。
还有几个人整的了秦信。
那几尊大佛的名字在脑子里筛子一样过了一下,敖子逸,李天泽,贺峻霖,宋亚轩,刘耀文。
还有。
马嘉祺。
脑子里只要稍微过一下这个名字,心脏就会跟着颤抖发疼,像是被针尖细细密密的扎过,又像是被成簇蚁群蚕食殆尽,又痛又痒难以克制。
若干年前,白衣少年,有着清亮纯净的嗓音,用学校礼堂音响不那么好的扩音器慢条斯理的唱歌,唱他喜欢的那首。
他唱,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他唱,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白衣少年干净的如同仙子坠落凡尘,一遍一遍的说“我愿意”。
当时坐在台下的人没有回答,后来那个白衣少年走出舞台也决口再也不提。
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义无反顾的准备都做好了,一个两个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却没想到第一步没迈出去就被绊倒了,爱情这条路上顺风顺水的两个公子,这一跤摔的够狠,到今天,也没完全利落地爬起来。
一进医院,敖子逸看见李天泽就嚷嚷着脑袋疼,马嘉祺无奈的看着两个人嬉笑怒骂推推搡搡的往回走,图个嘴巴快活,百无聊赖的说道:“公共场合,你俩可别打情骂俏了”。
“老子今天带伤压阵,用脑过度,现在头疼的要死。”敖子逸兴致缺缺的倚着软垫打哈欠,两条长腿挂在床边晃啊晃,转头就对着李天泽操着温温软软的南方口音撒娇:“我想吃梨”。
一旁坐着的马嘉祺默默捂脸,三爷你还有两副面孔呐。
削了两天苹果的李天泽,认命的伸手去够放在果盘里的梨。
马嘉祺这些年愈发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看见别人花好月圆出双入对的场景,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无端酸楚。他那一刻就是突然想到个人陪了,他觉得自己孤独的像一棵屹立千百年的山石,不死不朽,无悲无喜。
敖子逸心满意足的咬着梨,清甜的汁水流泻而出,惨着令人感觉到幸福的清凉感。李天泽在长条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实在是困极了,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看到马嘉祺带着敖子逸平安回来,心里踏实,也是真的觉得累了。
他稍微撤一撤眸子就看见马嘉琪,整个人费力地缩在软椅上迷迷糊糊的瞌睡着,安静的像个孩童般稚嫩又单纯。
其实也不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也不是勾一勾手指就有尸山血海的伏地魔。
面具戴的够快,袍子也披得足够及时,没被淹没到下巴的水给呛死。
被岁月的棱角褪了一整层皮,连望向人的眼神都渗满无情和狠戾,不说爱情,更不再说我愿意。
此生所爱的心甘情愿,都被妥善藏着一首情歌的曲调里,那个人一字一句唱给灵魂相认的对方听,用心良苦,虔诚至极,无半分虚假。后来,不能有心又不敢有情的人,又何来甘愿。
白月清衣袖,春秋抚眉头。
夜色里,敖子逸的手机被一条来自于贺峻霖的信息点亮,是一张图片。他模模糊糊的看了一会儿,就把手机按熄了。
完全陷入睡眠前,最后一个想法残留在敖子逸昏昏沉沉的大脑里,就是如果真能看到明天天明的话,就把关于丁程鑫的事,都告诉马嘉祺吧。
他等了八年,岁月再怎样固执无情,也该让马嘉祺,让诸多看客等到一个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