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也曾林间过，20年换一眼花落。

冬初秋末，刀子似的风里，敖子逸踩着马路牙子走的摇摇晃晃，一双手往塔一口袋里揣，贺峻霖眉头皱的死，一手拎了一袋章鱼烧，另一手拽着敖子逸往里拉。

“不想活自己漂黄浦江去，别带着我一块，我可不想因为你负刑事责任。”贺峻霖的话冷硬的很，没什么多余的好气留给敖子逸。他不知道刚刚只有马嘉祺和敖子逸的屋子里，两个人说了些什么，只是只在心里估摸大致猜上个七八“你还真放心，摞挑子小马哥一个人扔屋里，不怕万一真出点事儿”。

死不要脸的贺峻霖手里的章鱼烧拿过来，敖子逸刚刚在饭桌上没怎么敢动筷子吃东西，一来是怕马嘉祺一时之间失了智给他下毒，二来是那也确实不是个适合填饱肚子的场景。

鲜甜可口的酱汁馅料流泻在唇舌之间，敖子逸心满意足地感受着那柔软的美味。

“你以为他是谁。”

“能自残或者自杀的人，不叫马嘉祺”

马嘉祺是谁？

美艳又杀人不眨眼的存在，他手指的方向迟早会变成腥风血雨，风云诡局的棋局从未有半步走错。

张扬娇纵曾是简亓，痛彻心扉葬给简亓。

痛到再无眼泪可流的马嘉祺，痛到麻木的马嘉祺，轻生死，弃情爱，不为名不为利，甚至不求多喘一口气，敖子逸是真的好奇，他如今仍逗留在这世上的留恋，究竟是什么。

时至今日，马嘉祺的一句多谢，敖子逸终于大彻大悟。

再如何一双手搅动风云，也不过如此。

越是鲜艳的东西越有毒，丁程鑫是，爱情也是。

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名字，在家里摆着，在心里供着，在每一个伤痛发作的漫漫长夜独自煎熬的咀嚼着，最后发现，在回忆里笑眼盈盈的人，不知何时就灰飞烟灭了。

像是心脏被利刃刮开一个洞，混着盐味的海风，在伤口里呼啸而过。

“早早就把糖衣泡弹剥的光溜溜扔到他脚下，也是件好事儿，总不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吧。”

“早晚有一天得见光的。”

是向阳而生，还是见光死。

是比梦美妙，还是比梦糟糕。

都是自己的选择。

红木雕花家具存在在冰冷阴郁的氛围之中，灰暗的装横色调没有给这个视线极佳的房屋增添半分居家暖意，张真源被动的捧着一盏精致的茶瓷杯，舌尖细细品味着茶香在口腔中弥漫扩散。

他沉默地盯着手机屏幕，被微信的消息通知点亮，然后再完全熄灭。

“小张你再等等，最近老赵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忙得脚不沾地，你再坐着等等，我打电话催催他”说话的是赵覃的妻子，唐婉媚。一位温柔知性，保养妥善的中年女人，即便是已经到了40多岁的年纪，依然体态优雅，风韵忧存。

他连忙站起身说道：“不用不用，不麻烦嫂子了，我就在这儿等等就行。”

张真源也知道这两天赵覃在为什么而奔波忙碌，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被秦信的突然倒台打了个措手不及，眼见着敖家小三爷蛰伏多年只待收网，敖万昌手底下被掏空殆尽。赵覃这两天，不慌乱了才怪。

张真源若有所思的吃着茶点，把最后一颗栗子糕费劲的吞咽进去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赵覃是个优雅到头发尖儿的男人，即便已经奔波劳累了两天没有合眼，皮鞋上也锃亮干净得似未沾染一丝尘埃。

“哟，小张在啊，坐坐坐。”赵覃随意的把脱下来的西装外套递给唐婉媚手里，把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吗？要不要我让泗旭找个地儿，咱边吃边聊。”

张真源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赵哥就一点私事儿，我自己的私事儿”

“哦，那你说说看”赵覃拢着火，吞云吐雾的点燃一根烟。

张真源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

“赵哥，我想上岸了”

天知道张真源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说出这句话。

他跟在赵覃身边做事很多年，最初是意图报恩，颠沛流离，困苦境遇中挣扎之时，被当时的赵大公子看中张真源聪慧可渡，便带着他做事。

一路扶摇直上，赵覃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落在张真源手里的好处也从未少过。一直到今年开年，上岸的想法是突然萌生的。

他认识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与他极为相似，不怎么爱笑，可是笑起来会有小兔牙，名叫贺峻霖。

那一刻，他就想见见阳光了。

万物生，破土而长。

年少之梦，闪闪发光。

走在阳光下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品质良善，性情明朗。双手干干净净，无丝毫血腥，内心充满蓬勃，理想飞扬。

这是他一辈子的奢求。

奢求，耗尽一生，也求不到。

“这么多年，您对我的知遇之恩，我偿还的差不多了。现在，我只想要出去走走。”张真源墨样的瞳眸里倒映出的模样赵覃的神态变化，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烟雾缭绕间，他仿佛把自己坐成了一尊雕像。

张正源不敢直视赵覃，悄悄咽了口茶水。

烟蒂上的飘摇火星被赵覃狠狠捏灭在烟灰缸里，那双望向张真源的眼睛没有一点光芒，最深最狠的黑也不过如此。

“你是不是时差没倒回来，瞎想什么呢？”

“你以为，外面的空气，是咱们这种人能呼吸的到的吗？”

“省省力气吧，张真源。”

我也曾经试图与这个世界鱼死网破，最后落得一身伤痛，可笑的发现自己还是在原地的轨道上飞奔，没有一丝变化。

该放弃的，就该早早放弃。

得不到的，永远都得不到。

一字一句痛彻心扉。

他也想过赵覃可能不会放人，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狠到这个地步。所有的恶劣和丑态一层层解开皮血淋淋的展开给张真源看，嘲笑着告诉他，不要想那些不该想得了。

什么人什么命。

早就定好的，那个东西叫命运。

走出家门的时候，张真源抬起一脚狠狠地踢碎一支摆在门口的白瓷花瓶。温润如玉，被圈内人恭敬喊一声“张公子”的少年，大动肝火，源自念念不忘的爱与阳光。

张公子带着希冀被打碎的痛苦眼巴巴的守望着。

守望着，那其实早就谱写好的，独属于他们的，壮烈而残酷的命运。

偏偏这群人，就算有朝一日所有的骄傲自尊都碎成了渣渍。

他们也不信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