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花离开徐府后，就一路跑到大理寺寻人吃。先在十一房间前晃悠晃悠，奈何对方是个磨鬼，磨磨唧唧等半天没结果。干脆直接去吏舍找了新鲜的肉填肚子，这才发生昨晚的悲剧。
很多人受伤找十一治疗，女孩忙得团团转。一面嘱咐众人照顾好自己，就去支援前线。和剩下的人一起勇敢对抗一枝花，才避免更多的人陷入悲剧。可一枝花身手敏捷，还是让他跑了，还顺走一只鸡。
这家伙……李饼扶额，这几天又要吃萝卜了……
整件事看下来，洛十一功不可没。其他一起对抗的人也很勇敢，要论功行赏。
李饼下令，每个参与对抗的官吏加三倍俸禄，另加年终奖一倍。十一在此立下功劳最大，加五倍俸禄，两倍年终奖。
高兴坏了，得知审判结果的官员一个个合不拢嘴。在少卿大人面前不能失态。要憋住笑，不然他就变卦把奖励取消。
所有人憋着笑憋的脸通红，唯十一一人面色不喜。
“大人，十一自请减少奖励，把属下的五倍俸禄减成三倍吧，不要年终奖了！”
女孩伏地申请道。
“怎么了？”李饼奇怪。其他人更是惊讶，洛十一在少卿大人不在时担起主事人责任。指挥大家有条不紊地应对一枝花袭击。没有他，只怕大理寺早给一枝花一锅端了。
十一呼吸一口气，睁开双目。认真解释缘由：“我是最先发现一枝花入侵大理寺的人。却没能做到及时阻止。反而让他从我眼前溜走，祸害这么多条人命。这是我的失职。如果我不胆小怕事，及时去通知大家。让所有人事先做好准备。这样大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所以，鉴于此。我自请少卿大人对我施罚。给大理寺上上下下做个警示。也彰显少卿大人奖罚分明，恩威并用！”
有加工资的机会反而不要。众人面面相觑。不理解她的做法。
有的人张张嘴，想说些什么。说这不都是你的错，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少卿闭闭眼，过会儿，猫唇吐露几个字。
“你不后悔你的决定？”
“不后悔！”
有趣……李饼反复打量跪在自己眼前的十一。他出身皇族，阅人无数，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今天这么刚正不阿的人，实在难得少见。
“好吧。”成全他的义气。
自从内阁出来，大家看见洛十一的表情中，没有任何哭泣，反悔或抱怨。
接下来几日，所有人见洛十一仿佛变了一个人。小兄弟比以往更认真仔细，一有时间就去翻阅书籍，勤做笔记，做好规划总结。
她的办公桌上经常堆满各种摊开的书卷，本子，和写满字与圈圈画画的笔记本。
每周休沐日，所有人换上胡服唐装。各自揽着自己的兄弟外出，欣赏享受京城的繁华绮丽。他们相互勾肩搭背，向对方诉说自己的打算，什么工作，事务，暂时全抛在脑后。
有几个心细的，注意到位于大理寺一侧的医疗部。昏黄烛火辉映一只娇小黑影。伏在桌案上挑灯夜读。
一段时间努力，十一医术突飞猛进。治疗效率和以往比大大提升。以前只能救四号人，现在治疗速度达到二十号。每一个来找她看病的人，十一稍稍动动手指，银针扎扎，病人病情好一大半。对待需服用汤药的病人，十一拟好药方自己抓一通药，一次性便把药量抓准精良。病人服用过汤药，几日后很快痊愈。
十一精湛的医术获得大理寺上上下下的民心。所有人见着谈着十一，脸上没有一个不挂着笑容。
除此之外，十一精通养生之法。她对大理寺众人传授养生之道。夜里不宜苦读太久，会患近视；要早睡早起，可保身体精力焕发，还给大家推荐五禽戏，时常带领众人做操。虽然带动过程比较艰辛，不少人害羞不好意思。做过以后效果显著，也有越来越多人喜欢这支体操了。当是活跃大脑，只要不干活，啥都行！
而且，洛寺医的身体看起来特别柔。弯曲身体时的动作也优美，他该不会……
这个想法，在几日后成堆的文案中吞没得一干二净。
大理寺凭空多出多起案子。要么说，某某地方莫名其妙着了火；要么说，某一大户人家给一块巨石砸了；要么说，有的人被冤枉杀人，其实是在救人，“人犯”已被带到大理寺。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以下还有，无故破产的，楼房被炸的，扁担松开无故把人打死的……
“啊啊啊啊！不干了不干了！！”
“怎么永远都有这么多啊！！！！”
“我不干了！！！”
“不干了不干了不干了不干了！！！”
王七扑开堆在面前犹如大山高的奏折和卷轴。挥扬手脚表示抗议。
不光王七，其他人不说话，脸上刻画的皱纹与眼底浓重的黑眼圈无声诉说着辛苦。
实在做不到洛寺医的养生之道啊！工作太多了！！众人灵魂出窍。
都累，少卿身为大理寺第二个头，又轻松得到哪里？他自己办公桌上的卷轴奏折堆得比所有人都高。少卿大人趴在桌子上小憩，指指刚还在高声抱怨的王七，又指指桌上案卷，又指回他。
这些案子交给你了。
王七：石化。
李饼：（竖起大拇指）你可以的！
王七：继续石化。
李饼：（猫爪安排上）你去不去？
王七：乖乖把奏折叠起抬走。
内阁内熏着香炉烤着炭火办案理案的人累，在另一侧治病的十一更不轻松。
平日寺内没什么人找她看病，她就在休沐日换回女装，四处走动给大家治病。这段时间接的病例比以往加了很多。十一一个人在京城各个地方辗转，一双细腿噔啷噔啷不断跑动。这个时候管了泰和楼被房梁砸断手的人，磨了一段时间才给他接上骨头。才过一会儿，外头又听见警报声，一个大妈慌慌张张飞奔，差点而儿和她撞个倒栽葱。定睛一看，大妈鲜血流了半边脸，红彤彤一大片。额头被石头砸出一个大窟窿，鲜血从里面流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娴熟帮大妈止血，上药，包扎。看着大妈额头包好白绷带安心领着孩子离开才算舒一口气。
此外还有被砸断腿的，车祸的，被撞了的……十一感觉自己就算会分身术，变成五百个都忙不过来。
到底是什么，一下让这么多人遭殃？
灵光闪过。
她想到，前些天，出现在少卿桌子上的一本册子。
《乌云神教》
最近几天也不见崔倍，乌云乌云，乌云乌云。坊间里兴起的这个东西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好啊，这家伙，和少卿办案不回大理寺。反倒在坊间里搞起这个。
一定要把他抓过来好好问清楚！
“大爷，请问你知道，坊间里的一个叫乌云神教的教所，它在哪里吗？”
十一给一个大爷递上一碗药汤。
“姑娘也知道乌云神教了？”老头惊讶。
这都火遍整个洛阳城了，就是三岁小孩都听得到。
“大爷，你快和我说说，它在哪里吧？我在那里有一位朋友一直没回来。我希望尽早找到他。”
“哦，这样啊。东西南北各走一通……”
白胡子大爷，把从十一所在地到乌云神教的路线，十分啰嗦讲述一遍。还很热心肠为她画一张地图。
十一拿着图纸，看着线条纠缠一团的画面。老头子眼睛昏花，看不清眼前事物，又手抖。所以才出此成品。
算了，不怪他了。
“大爷，你先快回家去吧。现在外面很危险。”
“行啦，小姑娘。你也快回去吧。”大爷对十一也挥挥手。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哈哈。
大爷是靠不住了，要怎么去乌云神教，还要靠十一自己。
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扔掉。十一继续一路打听。
左打听，右打听。迎面撞上一匹黑色高头大马。
大马下陈拾一身蓝色布衣侍立，那另外是……
高头大马上，骑手一身乌黑。又背着阳光，更看不到来人是什么样貌。
李饼浑身上下黑布包裹，还好十一认识李饼。想想如果不骑马，陈拾又不跟着。那……他是要去哪里搞刺杀吗？
十一和李饼有过几面之缘，如果不认识，十一倒把他当成可疑分子跟在后面，直到查明真相。
浑身包这么多，不怕热啊……
女孩跟在李饼身后，心里默默吐槽。
……
他们应该也是来找崔倍的，跟着他们。
想不到就算在今天，太巧了。
一路尾随，发现一座高大建筑。开门人佩戴笑脸面具。白色面具配黑色五官，又是出现在这灰黑的场所，令人瞧着着实胆寒。
李饼不惧不怕，掏出捡起的木牌大大方方地走进去。
陈拾也走进去，小心翼翼地左探探右看看。李饼要在后面准一脚给过。
十一严肃着脸，谨慎细致观察周围的一切。
接待人一路引领他们，对他们说明乌云神教里的一切。主教大人力量齐天，只要大家许什么愿，愿望都能替他实现。
只要缘分已到。
十一一边听一边想，这里的乌云主教大人这么好心？
缘分已到？这信徒和教员之间，求的是什么缘分？
她想起平时崔倍头顶的乌云，无论什么人什么物接近他。都会被他的厄运缠身，轻倒大霉，重可能受重伤。
怎么给这里的人实现愿望？莫非……
“到了。”接待人一声话打断十一思考。
坊院内广场人头攒动，挤挤挨挨，摩肩接踵。
十一李饼陈拾三人挤在这一群人中，伸个手也成问题。
“啊啊啊，不要挤！不要挤！不要挤！”
“看着点看着点，这里有人！！”
“妈呀！谁踩我的jio ？！”
“要变人肉饼。”
人群流动似是稻田，掀起人浪一层又一层。
十一李饼陈拾在这一群喧嚣的人中煎熬。伸手拉人不方便，要喊叫，发出的声音一瞬间被吵闹的人声淹没。
“嗨，后面的教友你们好啊！”
不知哪里，发出一声问候同往烧得正沸的开水再加一捆干柴，加大燃烧水锅强度。
原来正沸腾的人群这会儿比刚才更加激情。大家叫着喊着，伸长手臂张着手掌，左右挥舞迎接他们信奉的神灵使者。
“好好好，各位教友们好！”为首的教士同样伸出他的手臂，自然而然迎接教徒们的欢迎。
“神使大人！请先给我和教主大人交流吧！我老伴儿需要治病！”
“神使大人，求求让我面见教主大人！请他给我孩子一口米汤喝吧！他已经饿了三天了！我心疼！！”
“神使大人！！求你了！烦让我和教主大人说，我家老娘高烧不断，不知是什么毛病。还求求大人帮忙！”
“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
……
神使大人直接掠过那些向他求助的人，径直走往一个富贵人士。
这个举动，李饼十一都皱起眉。
教士走向一身金亮闪闪的富胖子，富胖子直直接接对他说明情况。
“最近几天，总有一帮穷乞丐在我家店铺前跑来跑去。搞得别人嫌我这儿晦气，我现在一点生意都没有了！“
“所以还请你求教主大人想个办法，让隔壁作模作样给那些乞丐施粥的家伙们，破产滚走人！”
“啧啧啧啧……”教使砸吧砸吧嘴。
他上前递给富人一张金字木牌，道：“这位道友，你戾气太重，需要我家教主大人亲自点化才好啊！”
富人欢心接过木牌，屁颠颠顺着教使指的方向跑过去。
十一李饼眉头锁紧，眼神也凌厉几分，眼睛锁紧富人刚跑过去的方向。
正待要追，另一个人的声音让二人又站住脚步。
“教主大人，我也有事要请求。”
循声望去，来者一身神秘打扮。一袭黑袍宽大遮盖全身。衣摆长长迎风飘动。衣料轻薄贴合身体，依稀显现他的身材。通过他身体显现而出的轮廓，修长笔直。如果没风，仅通过宽大衣物，还以为他是一个超级大胖子，现在可以看来，原来是一个瘦瘦的豆芽菜。
雪纺轻纱自斗笠垂下，依依稀稀露显“豆芽菜”的面貌。旁边几个好奇的人睁着眼睛偷看，想看看来人长得是什么模样。帅不帅，美不美？来人会不会是个女孩？特意女扮男装过来的？
不过听声音，怎么听都像男的。她会不会是故意用男人的声音说话？如果是这样，那她可太厉害了。放在现代的配音大赛她绝对能拿冠军！
看一看，几个近的略微看清了样貌。然而摸清答案的他们失望了。这人的遮盖一层接一层，戴了斗笠不说，脸上还戴一个微笑面具。搞那么神秘干嘛，自己的脸是金子做的吗？
想法一出，每一个有过这个想法的人立刻觉得，后背有阴风刮过……
面具男收回眼刀。对教使大人说明来意，“我和这里的一个人结下了梁子，他欠我一笔血债。我想请教主大人大发神威。降罪于他！”
“是什么大恨，让这位教徒仇怨这么深啊？”教使见状，来了兴趣。
“隔壁老王和我的爱妻通奸。我家娘子执意要离开我。他们二人还杀了我的父母孩子，夺走我的家产。我想报官，然而他们已经和官大人打好关系，不给我审案。随便判一个结果给我就草草了事。没奈何，现在我只能过穷困潦倒的日子，现在我只有这件衣服可穿。
众人定睛，来人黑袍上还有不少破洞。
李饼眼神内充满怀疑。
“所以我求助无门，只能来找教主大人帮忙降降神威。我要让那些背叛我的人全部不得好死！”
“既是如此，你也与教主大人有缘。此木牌与你。快些去面见我们神威盖世的教主大人吧！”
“豆芽菜”接过木牌，一路飘向富汉刚走过的方向。
送走两个人，教使目光扫过在场一张张人脸，最后，聚集到正要前往追赶的李饼。
“那位教友，请问是要往哪里去？”
十一则借教使被吸引注意，悄悄走上被踏两遍的路线。
和之前广场比，这里的道路显得特别窄，大概只能通两个人。不用伸直手臂就可以摸到墙壁。
这么窄，有意为之吗？这条路，莫不怕就是为那些专门报私仇的人用的！
十一胸腔燃起一股火，冷冷想着。不知不觉，人已经走到一处门外。
里面偶有悉悉萃萃说话声流出。为不能直接遭人发现，十一攀着隔壁围墙爬上一棵树。隐蔽在茂密树叶里窃听对话。
“ 可打点好了？”
“放心，信徒们托办的事情，保证随叫即好！不然愧对我们乌云神教的名声。”
“那如此甚好。”
他们究竟在商量什么？十一悄悄拨开树枝，留一个小孔往外面看。
外头有一个人和一伙人相对，有一个刚刚的信徒黑衣蒙面男子，还有一个着红色教服的男子，红衣男子身后站着一伙白衣蒙面教士，后面其中两个教士共同提一个白色大袋。黑衣男和红衣男相互对话。
红衣男再次张口：“我们已经替你为背叛你的人打包一份大礼。即刻让教主大人发神威为您送到他们跟前去。即刻就见效。”
“那好，”蒙面男说着，“有劳几位。”
“这是我们应尽之事，施主不必言谢。”
他们，打算用手上的东西报仇？那白色大袋子装的是什么？一直搞不清楚，手上身上也再没线索，没办法向少卿大人汇报。
看来，白色大袋子是关键。要先弄清楚他们究竟要具体怎么做。等他们走了。再趁机溜进去，解开白色大袋，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一黑一红结束谈话散场了，十一等待所有人走远。确定四周无人，才悄悄溜下树，轻手轻脚走近白包。
白包由白色麻线编织而成，体积很大。十一用从树下捡的一根树枝戳戳。触感很软。换个角度戳，感觉是空的。
麻袋上面由白色麻绳绑着一个结，一群糙汉子都长一只只肥胖胖咸猪手。粗指不善绑细绳。所以绑的绳结也很粗糙。解法不难，十一三下五除二就解开绳结。
拉开口子，往内一瞧，
里面蜷缩一只病猪。无声无息，但尸体还是新的，看来刚死不久。
病猪身上左一块右一块覆盖土黄色，还带些许菜叶和干草叶。眼和鼻有黏性液体流出，拿树枝挑起一只眼，眼结膜血红覆盖一大片，像极一只红色兔子眼。
翻开身体，没有看到鸡鸡。可推断这是一头小母猪。
用一头病猪报仇，是打算让他们染病吗？这法子实在是……十一无语。
“小姑娘，”
“偷看别人东西，”
“可不好。”
“你娘亲没好好教育你吗？”
十一：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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