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九百九十九，四千九百九十八，”
“五千！”
十一清数自己获得的工资。这应该够了。五千钱足够我开一个小医馆，我就能恢复女儿身，光明正大地做我的洛十一！
不必再天天和一群男人待在一起这么不方便。
十一拿出一块丝帕，小心翼翼地将钱包裹进去。随后，她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收拾整齐，信步朝李饼那去了。
刚和李饼见面，十一就对李饼躬身行礼，道明自己的辞职想法。
“你要辞职？请问理由是什么？”李饼听过十一的想法，又问一句道。
“我老家发了一封家书，想我赶快回去一趟。因为家父病重需要我前去侍疾。”
“家书在哪？”李饼向十一伸出手。
十一摸进袖子，往里掏出一卷纸来，接着双手奉呈给少卿———这是她昨天熬夜赶制出来的一封假家书。
为做出这封假家书，她可不知浪费掉了多少纸张。
对别人撒谎她不习惯，向自己有恩的人撒谎她更不习惯。
李饼翻看一遍家书，又看看十一。小女孩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宝石般的瑰红眸闪耀亮晶晶的光。
其实十一也一直克制自己隐藏在心中的情绪。可她绝不能在少卿大人面前流露半分。要知道，这只大白猫上级是出了名的精明，但凡对手有哪里出现一点点的破绽，都会被他一眼看穿。
然而隐藏在心底的情绪还是从眼中流出一点点。而这一点点又恰好让李饼捕捉住。
大猫看回家书，卷面上的字迹不仅不工整，而且还存在歪斜，想来她写的时候定是心虚得很吧！
“行吧。”李饼放下家书，竟一口答应了十一的请求。
面对十一所写的“不具诚意”的家书，李饼完全有理由驳回去，然而他却选择答应十一。
反正对方不过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小丫头。既然她自己去外面的世界多看看，那便不妨答应她吧。谅她也掀不出什么风浪。
“谢谢大人。”十一松了一口气，对着连叩李饼好几个响头。
获得批准的女孩立马回去住处，拿上自己的包袱走人。不知是哪位散开十一要离开大理寺的消息，得知的人三三两两地过来为十一送行。寺内不少人都曾受过十一的恩惠，见现在见十一要走了，自然十分舍不得。
大家七手八脚献上自己的礼物，什么家乡土特产，自己亲手做的挂饰，布偶，左一只，右一串往十一身上挂。物质礼物还不够，口头上的精神祝福也不能落下。
“十一老弟，日后有机会一定常来看我们啊。”
“小十一，我家就在XX 郡XXX县，你有空一定记得去我家做客啊……”
“十一老弟……”
一大伙人围着十一说长道短，就差没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威严的质问：“你们，活都干完了吗？”
众人登时一哄而散。李饼瞅着被挂得像个原始部落酋长的十一，轻拍拍她的臂膀，“外面天高路远，希望一切珍重。”
十一注视李饼，认真点了点头。
自此，洛十一便在人间“蒸发”了。即便她不在，大家还会常常不约而同地想起她。常常有人跑去问和大理寺里的“万事通”王七，却都是无果而终。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众人不知不觉放下对十一的情感。
一天天重复地过去。蓦然间，坊间又兴起一个新事件。这一回真真是件好事，一位仙女下凡渡世。她医术精湛，妙手回春。时常四处辗转济世。哪里有人不舒服，她就出现在哪里。没有人识得她的庐山真面目，只知，有一个仙女着一身美裙下凡，仙气飘飘，倾国倾城。她时而化身桃花仙子，着一身粉桃色裙襦在人间穿梭，又时而是仿佛青竹化仙，穿一身淡绿色配青竹叶衣裳出现在病人身边，又时而，是幻化成紫花美人，身披淡紫色裙裳游走于市井之中。她以面上一轻纱遮掩花容，即便她如此努力，仍也难掩其倾城之色。
从没人知晓她的真实名字，只知，这个仙女对外号称“念慈”，再结合她仙女般的外貌。人们亲切地称呼她为“念慈仙子”。
“念慈仙子”身居慈悲堂，并挂上招牌，称免费为所有的穷苦百姓看病。她敞开大门迎接一个接一个的伤患，根据来者的经济情况递增医药费用。如果患者有资金困难，她也会想办法帮忙。
大家也理解念慈仙子的做法，没多少人提反对意见。甚至几个好心富人为感谢十一恩德，常常为她送补贴。
安宁的日子便这样重复着一个接一天的过去。大家按部就班，平平淡淡为生计奔波着。
直到有一天。
一日深夜，万籁俱寂。
“笃笃笃笃笃……”慈悲堂的门被人扣响。
榻上的被褥动了动。里面的人翻了一个身，转头朝墙壁睡去了。
“笃笃笃笃！”木门受到重重的敲击，急促又惊慌。
“谁呀！”
十一蓦然从被褥中醒来。她此时正在榻上睡得正香，忙碌了一天了，晚上自然要好好休息才能保养好身体，迎接新一天的工作啊！可偏偏就有人要在大晚上搅扰她的休息。究竟是谁这么晚来搅扰她的清梦？还这么急。
十一心里头隐隐升起一点腻烦，一把拉过被子捂住头，不让自己去听那烦人的噪音。
木门此刻不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老妪悲悲切切的哭嚎，“念慈仙子，求求您发个慈悲，救救我家小儿的性命吧！我的孩子今天不知怎么的，吐得特别厉害，不仅如此，还常常跑去上茅房……老身自知深夜登门确实是失礼，可我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求仙子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孩子的性命吧！！”
木门唰一下被拉开，十一以一秒钟的速度迅速穿戴整齐，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
“大嫂，不要慌，里面请。”她温和地向两母子招呼。
老妪擦一把鼻涕眼泪，抱着孩子随十一进了屋。
一进屋，十一就立马动起手张罗，继而张开孩子的口，检查他的口腔。
老妪站在一侧，看着十一对着自己的孩子一顿捣鼓，心腔里的心也伴随少女的动作一上一下。
“怎么样？能治好吗？”她问。
十一深锁秀眉，抬起孩子的手准备为他诊脉。
“咚咚咚！”门板又响起声音，和刚才一样，急切响亮。
十一不得已先撇下孩子，转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大汉，大概三十来岁，此刻正捂着肚皮，哎哟哎哟疼得直叫唤。
十一又忙把大汉迎进屋，“大叔，里边请。”
又不一会儿，“咚咚咚……”
“来了！”
“咚咚咚……”
“来了！”
“咚咚咚……”
……
人流进了一波又一波，一批接一批，不一会儿，医堂里摩肩接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耳边充斥咳嗽喘嘘之声，地上尽见呕吐腹泻之物。
十一端着药碗，来来回回在人群之间周转穿梭，因平时只有她一名大夫，身边也没招其他的助手。如今医满为患，她只能勉强用娇弱的身躯咬牙支撑起整个慈悲堂。
夜晚的慈悲堂灯火通明，无数黑影佝偻身躯，驮着后背，勉勉强强和死神拔河。而在这羸弱黑影之中，一抹娟秀黑影穿插而行。她反复在这一群垂死的生灵之中周转，抓紧一分一秒，将一个一个人从死神手中夺回。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