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暗恋格兰杰不是一件新鲜事。
德拉科骑在飞天扫帚上感受着风从脸颊两侧极速的划过。是飞得太快了,才不是和格兰杰说了话又碰到了她的脸,才心跳加快的。才不是发现她也在过这一天,才高兴得想要大声呼喊。都是这山谷间的绿叶味道,都是新春带给一切植物的复苏。都是今晚这漂亮的月亮…..对啊,今晚的月色可真美。
德拉科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这轮皎洁的明月,没有一丝乌云遮挡。那么白,那么纯净,而又离自己这么近。就在这里等明天吧,德拉科心想。他看看月亮,又回头看了看霍格沃茨的方向,虽然霍格沃茨在他的视线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下一秒,他就从自己的床上醒来。
家养小精灵准时敲响了他的房门,“少爷,早餐做好了。夫人让我问您,您今天还不返校吗?”
德拉科没有回答小精灵的话,只是按部就班起了床换好衣服,然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房门。然后径直走向纳西莎的房间。
“少爷?少爷!”小精灵在他身后着急的呼唤他,但德拉科全假装自己没听到。因为他知道不管说什么,小精灵的下一句永远都是“夫人希望您尽快返校,不要耽误学业”。
“嘿,母亲,”德拉科挤出一个笑容,对着卧在床上面色蜡黄的纳西莎说到,“您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 其实这是一句废话。德拉科知道纳西莎不会感觉很好。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残忍,对着一个身体孱弱的人,一刻不停地在她身边说话,一刻不停地盼望她能好起来。但结局他是再清楚不过了,纳西莎不会好起来了。他们找了圣芒戈最好的医生,已经帮助纳西莎多挺了四个月,但是病痛早已遍布纳西莎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她是痛苦的,也是没有希望的,她的身体脆弱得就好像马上就要消失一样。可是德拉科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日子。
“我感觉好点了,德拉科。”纳西莎又露出了那种痛苦却慈爱的笑容。她说谎了。“你已经在家陪了我三个星期了,再不回去上学的话,你爸爸也很难帮你说情了。”
“知道啦,我明天就回去,我保证。”德拉科说。他没有说谎,他明天就会走,虽然他的明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今天我们聊点什么?”他尽力用欢快的语气问她。虽然他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聊聊你在学校的事情吧,说点我不知道的。”纳西莎慈爱地看着他。
可是已经没有纳西莎不知道的事情了呀。德拉科和她讲了克拉布被自己的鞋带绊倒结果一不小心拽掉高尔裤子的事情367次,这是纳西莎觉得最好笑的事情。德拉科讲了223次赞比尼被达芙妮拒绝的事情,她一直叮嘱德拉科要好好开导赞比尼。德拉科和纳西莎咒骂了疤头45次,她却叫德拉科去原谅他。魔药学的论文德拉科和纳西莎从头到尾读了89次,她夸德拉科写的很好。德拉科在您窗外表演了321次花式飞行,德拉科表演了124次空中翻跟头,但她好像不喜欢,纳西莎怕他受伤。于是从第125次开始,德拉科尽可能地表演低难度的花样。可是他现在好像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没和她说过,什么事情没给她做过,虽然纳西莎不知道。
啊,这里好像确实有一件从来没和纳西莎讲过的事情。但是他怎么才敢说出这个秘密呢。如果可以,德拉科倒希望这件事情从来没发生过。还有三秒钟,那只吵闹的小精灵就会进来打扰他们俩说话,还有十五分钟,卢修斯就会进来训斥德拉科不去上学的行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德拉科想也不是个很好的时机告诉您这件事情。
“您还记得克拉布和高尔吧?”德拉科说。于是他决定再讲一次纳西莎最喜欢的笑话。
这时家养小精灵冒冒失失地从房门跑了进来,嘴里还在重复着“少爷少爷,夫人说您快回去上学吧。”德拉科觉得它也蛮可怜,那么短的腿要比自己多走那么多步子,还跟不上自己。一直从自己房间追到自己,它也够执着的,但可惜少了些眼力见。
“出去,你没看到我已经在这里了吗?”德拉科头也没回地说道。
“啊,”小精灵看看德拉科又看看床上的纳西莎,“我这就走。”
等到小精灵彻底走远了,德拉科才在纳西莎的床边坐下。他左手牵着纳西莎的右手,右手则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他开口,用一种假装新鲜的语气,开始讲起了那件好笑的事情。纳西莎果不其然的笑了,但她的笑容浮于表面,好像她只要一用力笑,身子就会碎开一样。
卢修斯按时走进了卧室,露出对德拉科不满意的表情。这个深情对德拉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于是他赶在卢修斯开口前卖乖。“父亲,我明天就回去完成学业,我只想多陪母亲一天。”卢修斯果然没那么生气了,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只是叮嘱他不要忘了期末考试的时候拿个第一回来,接着就离开房间了。
“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纳西莎目送卢修斯离开后宽慰道,她摩挲着德拉科的手背,“我只希望我的儿子开心轻松地度过每一天,学习尽力就好了。”
“我也想拿第一,”德拉科叹了口气后说道,“只是,只是有个我一直无法超越的人。”他第一次把话题引向了格兰杰。
“是那个麻瓜出身的女巫吗?”纳西莎不带态度地问道。
“呃,”德拉科有些羞愧,毕竟他在父亲的教育下,从小就认为纯血应该在各方面高于麻瓜种,“是的,就是她,叫做格兰杰。” 德拉科的脸有些发烫。
纳西莎突然像是被他逗笑了,“你现在都不敢提她的名字了吗?”
德拉科疑惑了,“我以前还提起过她吗?”
“哦,”纳西莎像是恍然大悟一样,“那也是好多年前了,你那时候还小,可能不记得了。”
“那我说了什么啊?”
“也没什么,你只是想只蜜蜂一样不停地在我耳边重复她的名字,一会儿说她学习太好,一会儿却又说她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纳西莎眼神飘远了,似乎是在回忆德拉科刚上一年级时的表现。
“这也太丢脸了,”德拉科赶紧说。
“我说,”纳西莎顿了顿,“你不会喜欢她吧?小孩子的喜欢总是这么明显的。”
“说什么呢!”德拉科突然着急了,“她可是,”他想了想,才说出了那个不太友好的词,“她可是个泥巴种。”
纳西莎目光回到了德拉科身上,她看着德拉科的眼睛,然后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开口,就如交代后事一样:“血统没那么重要,别总是被你爸爸影响了。你要追寻你自己的意志,德拉科,而不是他的。”
纳西莎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时日不多,她明白有些话再不说,可能德拉科一辈子,至少也是很长一段时间会受困于那些虚伪的成见。心里仇恨的种子被上一辈的人埋在孩子心里,本是不公平的。德拉科不是个天生邪恶的孩子,纳西莎心想。如果德拉科还是不明白,自己看世界的方式应由自己决定,他就抓不住自己想要的幸福。
于是,她接着说,用最笃定的语气嘱咐德拉科:“妈妈知道格兰杰,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流的血液和我们的血液是一样的,德拉科。”
这是德拉科第一次从亲人嘴里听到不再歧视血统的言论。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竟然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往下坠落,自己的皮肤也在收缩,可怕的是自己的眼睛变得好烫,眼睛要流汗了。这是,他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的话。
于是德拉科回忆起在霍格沃茨的日子。那一年,他在火车站台看到一个一头乱蓬蓬棕发的小女巫,她的脸上是那么多雀斑,她的门牙是那么长,她的声音是那么吵闹,可是,这些最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淑女身上的缺点,德拉科发现自己竟然讨厌不起来。当和她在火车走廊相撞的时候,她大方而又友善的伸出自己的手拉起地上的自己。那一刻,德拉科觉得她笑起来的眼睛好明亮,像一只森林里的小鹿。
可是格兰杰啊,格兰杰。你善良又美丽就好了,你为什么还要学习那么好呢。德拉科无奈的感叹道。如果她学习稍微差一点,就差一点,能够让自己拿一次年级第一,卢修斯也不会那么恼怒,也不会在自己面前挖苦格兰杰的血统,她的头发,她的门牙,还有她的眼睛,这些他喜欢的部分,也不会变成德拉科恐惧的根源。可是啊,德拉科恐惧的不是格兰杰,只不过是父亲的责骂。
如果卢修斯他能和善一点就好了。德拉科心想。三年级的自己为了逞强,被巴克比克那种笨鸟抓伤的时候,他还能记得是格兰杰第一冲上前嚷嚷着要带自己去医务室。格兰杰的嗓门还真大。真的无语。明明自己都说过那么过分的话了,她怎么还能那么不计前嫌地帮自己。德拉科疑惑了。还是说,格兰杰就是这样善良的存在吗。
“所以,德拉科,”纳西莎说,“如果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妈妈不是说一定就是格兰杰,”她笑了笑,“你要记住,她的品质比她的出身重要一万倍。”
“知道啦,我才,我才没有,没有,喜欢,”德拉科支支吾吾,“我不可能,不,喜欢,那个大板牙。”
纳西莎像没听到一样,侧过头去,德拉科为她的不再追究松了一口气。
过了几秒钟,纳西莎又开口了。“我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您说,”德拉科恭敬的回答。纳西莎的语气过于严肃,而导致德拉科的思路立马从回忆拉回现实。
“妈妈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了,”纳西莎说。虽然德拉科想反驳一句“您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可是明知道纳西莎会在傍晚离去的他并没有开口,而是轻轻发出“嗯”的声音。“所以,我要和你坦白我身上带的血咒。”
“血咒?”德拉科问道。
“对的。这是一种古老的诅咒,但我身上的这一种也不能说是诅咒,而更像是一种赐福。不巧的是,血咒不会让我怎么样,只会在我,在我离开的时候,作用在你身上,我的孩子。”纳西莎抱歉地说道。
“我身上?”德拉科疑惑地看着她,“那我会怎么样?”
纳西莎被德拉科疑惑的表情刺痛了,于是闭上眼睛躲避他炙热的目光。作为母亲,她最害怕的就是伤害到自己的孩子。“具体我也不是太明白,只是说,你有可能在我离去的时候要和自己的心魔对抗。”
“什么是心魔?又要怎么对抗?”德拉科急切地问道。他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困在这里了。难道无法接受母亲的离去让他无限地在今天和母亲进行最后的道别?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心魔?
“简单来说,心魔就是你不敢直面的事情。”纳西莎说。德拉科更加确定自己刚刚的猜测了。“而对抗的方式,我也不清楚,但结果一定是,直到你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之后,你就自然而然地胜利了。”纳西莎用断断续续的句子,尽力地解释这个复杂的概念。
“那么,”德拉科突然打断,“有可能被困在一段时空里吗?”
“是有可能的,”纳西莎说道,她突然意识到,“难道你…?”
德拉科突然沉默了。纳西莎作出心痛的表情,眉头皱到了一起,抬起自己孱弱又发抖的手扶住德拉科的脸颊,“哦我的德拉科……多久了?告诉妈妈吧。”
“今天,”德拉科慢慢的开口,“我度过了778次今天。”这一刻德拉科后悔自己说出口了:这不就是等于宣判了自己的母亲会在今天离去吗。于是他懊悔地低下头,躲避纳西莎的目光。
但是纳西莎没有像他预判的那样开始绝望,或是恐惧死亡。比起自己的死亡,纳西莎只会愧疚于德拉科的痛苦。这是德拉科还没理解的。
“德拉科,听妈妈的话,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不要管妈妈怎么样,”纳西莎坚定地说。
“可是你,”德拉科说,“对不起,妈妈,我不应该告诉你的。”
“你不必道歉,如果你真的爱妈妈,就听妈妈的话,”纳西莎扶起德拉科的脸,“快点想办法离开这里。你越困在这里,妈妈就越痛苦。”
德拉科感觉自己的眼睛又要流汗了。他尽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发现自己越是去控制,越是控制不住。最后他把头埋在纳西莎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