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梅香苑,露珠在草叶上颤动。美羊羊推开窗户,深深吸了口带着花香的空气。自从搬到这个院落,她的活动范围扩大了不少,喜羊羊不再派人时刻监视,只安排了两个侍女轮流照看。
一只灰雀突然从梅树上跌落,扑腾着翅膀却飞不起来。美羊羊快步走到院中,小心翼翼地将小鸟捧起。它的右翅不自然地垂着,可能是撞到了树枝。
"别怕,小家伙。"美羊羊轻声安慰,指尖轻抚过柔软的羽毛。她记得草原上治疗伤鸟的方法,转身回屋找了一块软布和几根细木棍。
窗外的回廊上,喜羊羊停下脚步。他本要去书房处理公文,却被院中的一幕吸引。透过梅树枝叶的间隙,他看到美羊羊正全神贯注地为小鸟包扎伤翅,阳光透过她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阴影,粉唇微抿,显出一种专注的温柔。
喜羊羊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王爷,此刻竟因一个女子救治小鸟的画面而驻足。美羊羊的动作那么轻柔,仿佛捧着的不是一只普通灰雀,而是稀世珍宝。
"王爷?"
慢羊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喜羊羊抬手示意他噤声,又指了指院内。老管家会意,安静地站在一旁。
美羊羊将包扎好的小鸟放入一个铺满棉絮的小篮,又撒了些米粒在旁边。"好好休息,等伤好了再飞。"她轻声说,指尖轻点小鸟的脑袋。
喜羊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美羊羊——毫无防备,纯净如初雪。与平日倔强尖锐的模样判若两人。
"走吧。"他低声对慢羊羊说,转身离开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午后,美羊羊正在绣一幅新的屏风——喜羊羊说上次那幅被来客相中,硬要了去,让她再绣一幅。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姑娘,王爷请您去书房。"圆脸侍女在门外禀报。
美羊羊放下绣绷,整理了一下衣裙。自从那晚谈心后,喜羊羊对她的态度微妙地变了,不再冷言冷语,偶尔还会派人送些新奇的小玩意给她解闷。
书房门前,美羊羊刚要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证据确凿,王爷还要包庇到何时?"一个粗犷的男声质问。
"本王府中之事,不劳沸大人费心。"喜羊羊的声音冷得像冰。
美羊羊心头一跳。沸羊羊?那个据说与她母亲之死有关的礼部侍郎?
"王爷私藏草原余孽,就不怕皇上怪罪?"沸羊羊语带威胁。
"沸大人慎言。"喜羊羊的声音更冷了,"若无实证就污蔑本王,这罪名你可担得起?"
里面沉默片刻,接着是沸羊羊阴测测的笑声:"王爷好自为之。对了,听说暖羊羊小姐快及笄了,家母正想为犬子求亲呢..."
"滚出去。"喜羊羊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美羊羊赶紧躲到廊柱后。书房门被猛地拉开,沸羊羊大步走出,满脸怒容。他腰间配着一把镶宝石的弯刀,刀鞘上的纹饰美羊羊认得——是草原狼族的图腾。
等沸羊羊走远,美羊羊才从藏身处出来,犹豫着是否还要进去。正踌躇间,书房门突然打开,喜羊羊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都听到了?"他问。
美羊羊诚实地点点头:"一部分。"
喜羊羊侧身让她进屋,随即关上门。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书案上堆满了卷宗。美羊羊注意到一把精致的匕首插在案头,刀尖钉着一张纸条。
"沸羊羊在调查你。"喜羊羊走到窗边,背对着她,"他怀疑你的身份。"
美羊羊心跳加速:"他会怎么做?"
"暂时不会轻举妄动。"喜羊羊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他用暖羊羊的婚事威胁我,这事必须尽快解决。"
美羊羊从未见过这样的喜羊羊——眉头紧锁,眼中带着少有的忧虑。她鬼使神差地走上前,伸手想抚平他眉间的皱纹,却在半路停住,尴尬地收回手。
喜羊羊却抓住了她的手腕:"怎么?"
"你...看起来很累。"美羊羊小声说。
喜羊羊沉默片刻,突然将她拉近一步:"担心我?"
美羊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混合着一丝铁锈般的血腥气。她想后退,却被他牢牢扣住腰肢。
"放开。"她挣扎了一下,却没什么力气。
喜羊羊轻笑一声,松开手:"怎么,心疼我?"
"谁心疼你了!"美羊羊脸颊发烫,"我只是...只是怕你病倒了没人保护我。"
喜羊羊挑眉:"是吗?"他突然咳嗽起来,脸色有些发白。
美羊羊这才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额角也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你发烧了?"
"无碍。"喜羊羊摆摆手,却一个踉跄扶住了书案。
美羊羊不由分说地拉他坐下,手背贴上他的额头,顿时吓了一跳:"这么烫!你还说无碍?"
喜羊羊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美羊羊赶紧唤来慢羊羊,两人合力将喜羊羊扶回寝殿。
"王爷这是积劳成疾。"慢羊羊忧心忡忡地说,"连日操劳,又淋了雨..."
美羊羊这才想起前日喜羊羊深夜回府时,确实浑身湿透。当时她还奇怪,明明没下雨,他怎么会淋湿?现在想来,必是冒雨赶路。
太医诊脉后开了药方,说是风寒入体,需静养几日。慢羊羊去煎药,美羊羊本想离开,却被喜羊羊拉住了衣袖。
"别走。"他声音沙哑,眼神因高烧而有些涣散,"沸羊羊的人可能还在府外..."
美羊羊心头一软,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好,我不走。"
药煎好后,喜羊羊勉强喝下,却很快全吐了出来。高热不退,太医也束手无策。美羊羊想起草原上退烧的土方,让人取来薄荷叶和白酒,亲手调制成药膏。
"你要做什么?"慢羊羊见她掀开喜羊羊的衣襟,惊讶地问。
"草原的方法。"美羊羊将药膏涂在喜羊羊的胸口和后背,"薄荷散热,酒能促进药力渗透。"
药膏涂完,她又用湿毛巾不断擦拭他的额头和四肢。慢羊羊想帮忙,美羊羊却坚持亲力亲为。
"你休息吧,我来守夜。"她对老管家说。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美羊羊望着床上昏睡的喜羊羊,第一次有机会仔细端详他的面容。没了平日里的凌厉气势,此刻的他看起来几乎有些脆弱。银白的长发散在枕上,衬得脸色更加苍白;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阴影,随着不平稳的呼吸微微颤动。
美羊羊轻轻拨开他额前汗湿的发丝,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曾经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此刻竟让她心生怜惜。
"水..."喜羊羊突然呢喃。
美羊羊连忙扶起他的头,将水杯凑到他唇边。喜羊羊喝了几口,微微睁开眼,眸子因高烧而显得格外明亮。
"还在?"他声音嘶哑。
"嗯。"美羊羊点头,"睡吧,我守着。"
喜羊羊闭上眼,却又突然抓住她的手:"朝中...有人勾结北狄...想借草原之事...扳倒太子..."
美羊羊心头一震:"什么?"
"证据...在书房..."喜羊羊的声音越来越低,"暗格...《孙子兵法》..."
话未说完,他又陷入昏睡。美羊羊怔怔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跳如鼓。喜羊羊为何要告诉她这些?是烧糊涂了,还是...信任她?
后半夜,喜羊羊的高烧终于退了些。美羊羊累极了,趴在床边不知不觉睡着了。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但当她醒来时,喜羊羊仍在沉睡,手放在被子外,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天光微亮时,慢羊羊来换班,见美羊羊还在守着,既惊讶又感动。
"姑娘去休息吧,老朽来照顾王爷。"
美羊羊摇摇头:"我再守一会儿。"她犹豫片刻,问道,"王爷经常这样不顾身体吗?"
慢羊羊叹气:"自从先王夫妇去世,王爷就...不怎么爱惜自己。十岁的孩子,一夜之间要担起王府重任,还要在朝堂上与人周旋..."老管家眼中泛起泪光,"他从小就要强,再苦再累也不说。"
美羊羊心中一痛。她想起自己失去父母时的心情,而喜羊羊那时比她还要小两岁...
喜羊羊醒来时已是次日中午。他睁开眼,看到美羊羊靠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块湿毛巾。晨光透过窗纱洒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喜羊羊轻轻起身,却还是惊醒了美羊羊。
"你醒了?"她揉揉眼睛,立刻伸手探他的额头,"退烧了。"
喜羊羊任由她的手贴在自己额上,眼中带着探究:"你守了一夜?"
美羊羊收回手,有些不自在:"慢羊羊也守了半宿。"她起身倒了杯水给他,"感觉如何?"
喜羊羊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好多了。"他顿了顿,"谢谢。"
这两个字让美羊羊心头一暖。她正想说些什么,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叫起来。她顿时羞红了脸。
喜羊羊唇角微扬:"去用膳吧。让厨房给你做草原风味的烤羊排。"
美羊羊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喜羊羊靠在床头,银发披散,病容未消却已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比如你喜欢昙花,讨厌芹菜;比如你睡觉时会抱着枕头;再比如..."他故意拖长音调,"你偷偷在梅树下埋了个许愿瓶。"
美羊羊瞪大眼睛:"你...你监视我?"
喜羊羊轻笑:"这是本王的府邸,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美羊羊又羞又恼,转身就走,却听他在身后说:"今日起,你可以在府内自由活动,但出门必须有人陪同。"
她回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别高兴太早。"喜羊羊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这是有条件的。"
"还有什么条件?"
"每天来书房陪我一个时辰。"喜羊羊轻描淡写地说,"我教你中原诗词,你教我草原歌谣。"
美羊羊心跳突然加速:"为什么?"
喜羊羊望向窗外,阳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因为我想了解你,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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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直白的话让美羊羊措手不及。她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匆匆告退,心跳如小鹿乱撞。
回到梅香苑,侍女们已经备好了热水供她沐浴。洗去一夜疲惫,美羊羊刚换上干净衣裙,就见厨房送来了热气腾腾的烤羊排和奶茶,还有几样草原风味的小食。
"王爷特意吩咐的。"送餐的侍女笑着说,"还让奴婢转告姑娘,许愿瓶的事他不会说出去。"
美羊羊差点被奶茶呛到。那个许愿瓶里写的是她对喜羊羊复杂的心情,若被他看到内容...想到这,她脸颊发烫,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午后,美羊羊去看那只受伤的灰雀。小鸟的伤势好转不少,已经能扑腾着飞一小段了。她正逗弄着小鸟,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看来它好得差不多了。"
美羊羊回头,见喜羊羊站在廊下,已换了一身月白色家常便服,气色比早晨好了许多。阳光透过梅枝在他身上洒下斑驳光影,整个人如画中走出的谪仙。
"你怎么起来了?"美羊羊皱眉,"太医说要多休息。"
喜羊羊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笼中的小鸟:"躺久了骨头疼。"他伸手轻轻点了点小鸟的脑袋,"你医术不错。"
美羊羊抿嘴一笑:"草原上每个孩子都要学些医理。"她犹豫片刻,"那个...昨晚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喜羊羊眼神一凝:"我说什么了?"
"没什么。"美羊羊松了口气,看来他是烧糊涂了,不记得朝中机密的事。
喜羊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突然问:"想不想去看看书房的那个暗格?"
美羊羊心头一跳:"你...记得?"
"记得一清二楚。"喜羊羊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包括你握着我手睡着的部分。"
美羊羊耳根发烫,后退一步:"你装睡!"
喜羊羊大笑,笑声惊得小鸟在笼中扑腾:"走吧,带你看看我的秘密。"
书房暗格里藏着的,是一叠关于草原与北狄勾结的密函,以及几份朝中大臣与北狄使节秘密会面的记录。最令美羊羊震惊的,是一份盖着狼族图腾的密约——沸羊羊的父亲与北狄大皇子约定,联手剿灭草原十八部,然后瓜分领土。
"所以...攻打王庭是..."美羊羊声音发颤。
"是不得已而为之。"喜羊羊神色凝重,"若让北狄抢先,草原将血流成河。我奉皇命出征,但尽量减少了伤亡。"
美羊羊眼眶湿润。她一直以为喜羊羊是残害她族人的凶手,没想到他竟在暗中保护草原。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喜羊羊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时机未到。现在沸羊羊步步紧逼,我必须加快行动了。"他握住她的手,"你愿意帮我吗?"
美羊羊望着他,缓缓点头:"我愿意。"
这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心中那道对喜羊羊的恨意之墙,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