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书房,为满架书籍镀上一层金边。美羊羊小心翼翼地将《诗经》放回书架,指尖在书脊上流连。喜羊羊允许她自由进出书房已有半月,这期间她几乎读遍了所有感兴趣的书籍。
一阵微风从半开的窗户吹入,掀动了案几上的一叠宣纸。美羊羊走过去想用镇纸压住,却瞥见最上面一张绘着草原风光——连绵的雪山,广袤的草场,还有星星点点的帐篷。画工精细,连帐篷上的纹饰都一丝不苟。
"这是..."美羊羊拿起画纸,心头微颤。这画的不正是她家乡的景象吗?
纸张翻动间,她发现下面还压着厚厚一叠类似的画作,有草原上的赛马会、祭火仪式,甚至还有她小时候常去玩耍的那片白桦林。每一幅都栩栩如生,仿佛作画者亲眼所见。
最下面一张画的是一位身着草原服饰的女子,站在昙花丛中回眸浅笑。美羊羊倒吸一口冷气——那女子与她有七分相似,只是年长些,眼角已有细纹。
"那是我母亲。"
喜羊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美羊羊手一抖,画纸散落一地。她慌忙弯腰去捡,却被他抢先一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美羊羊语无伦次。
喜羊羊平静地整理好画纸,放回案几:"不必道歉。"他指了指书架最上层的一个木匣,"那里还有些东西,你或许感兴趣。"
美羊羊迟疑地取下木匣,打开后不禁屏息——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草原工艺品:彩绳编织的手链、镶嵌绿松石的额饰、绣着雄鹰的荷包...每一样都带着浓郁的草原风情。
"这些..."
"母亲留下的。"喜羊羊轻抚过那串彩绳手链,"还有一些是我这些年收集的。"
美羊羊拿起一个拇指大小的银铃,轻轻摇晃,清脆的铃声让她瞬间红了眼眶。这是草原孩童满月时佩戴的吉祥物,她也有一个,只是在大军攻入王庭时遗失了。
"你...很喜欢草原文化?"她小声问。
喜羊羊走到窗前,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母亲在世时,常给我讲草原的故事。"他回头,"她说草原人豪爽重诺,最恨背叛。"
美羊羊心跳加速。这是喜羊羊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母亲。
"所以...你攻打王庭是因为..."
"皇命难违。"喜羊羊打断她,"但我从未想过灭绝草原民族。"
美羊羊低头看着匣中的物件,心中五味杂陈。她一直将喜羊羊视为仇敌,却不知他心中竟藏着对草原的这般情愫。
"书房暗格里的密函..."她鼓起勇气问,"你查到了多少?"
喜羊羊神色一凛:"跟我来。"
他带她来到书架前,取下《孙子兵法》,按下隐藏在书后的机关。随着"咔嗒"一声,一块墙板滑开,露出里面的暗格。美羊羊上次只是匆匆一瞥,这次才看清里面堆满了卷宗。
"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母亲之死。"喜羊羊取出一卷竹简,"表面看是沸羊羊父亲所为,实则背后有北狄的影子。"
美羊羊接过竹简,上面详细记录了二十年前北狄使者秘密入京,与几位朝臣会面的情况。
"北狄一直想吞并草原,但十八部团结,他们无从下手。"喜羊羊声音低沉,"于是他们想出了离间计——先让中原与草原反目,再坐收渔利。"
美羊羊手指发颤:"所以当年和亲公主被杀..."
"正是北狄计划的第一步。"喜羊羊眼中寒光闪烁,"母亲死后,先皇震怒,断绝了与草原的往来。北狄趁机拉拢了几个部落,才有了后来的边境冲突。"
美羊羊脑中闪过父王生前常说的话——"草原与中原本是一家,不该互相残杀"。原来父王一直知道真相?
"我攻打王庭时,你父王曾派人送信给我。"喜羊羊仿佛看透她的心思,"信中说他已知晓北狄阴谋,但为时已晚。他只求我保全草原妇孺。"
美羊羊眼泪夺眶而出:"所以...你才没有屠城?"
喜羊羊点头:"我答应过他。"他犹豫片刻,从暗格最深处取出一个锦囊,"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美羊羊颤抖着接过锦囊,里面是一枚白玉佩,刻着草原的守护神——白鹿。这是父王随身佩戴的护身符!
"他...他还说了什么?"美羊羊哽咽道。
喜羊羊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他说...希望有一天,草原与中原能重修于好。"
美羊羊将玉佩贴在胸口,泣不成声。喜羊羊静静站在一旁,没有打扰她的哀思。
良久,美羊羊才平复情绪,眼睛湿漉漉地抬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一来证据不足,二来…"喜羊羊苦笑,"我说了你会信吗?"
美羊羊哑然。确实,若是一个月前喜羊羊告诉她这些,她只会当是离间计。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她问。
"收集更多证据,揭露北狄和沸羊羊一党的阴谋。"喜羊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需要时间。"
美羊羊温和的问道:"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喜羊羊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不恨我了?"
"恨。"美羊羊诚实地说,"但更恨那些挑拨离间、害死我父母的人。"
喜羊羊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收回手,"眼下你只需安心待在府中,不要轻举妄动。"
美羊羊点头应下,却暗自决定要做些什么。父王的仇,她必须亲手报。
午后,美羊羊在梅香苑照料那只已痊愈的灰雀。小鸟的翅膀完全长好,是时候放它自由了。
"去吧,小心别再受伤了。"她轻声说,将小鸟捧到窗前。
灰雀在她掌心蹦跳两下,振翅飞向蓝天。美羊羊望着它远去的身影,心中既欣慰又怅然。她也像这只小鸟,被喜羊羊"治愈"后,是去是留?
"姑娘,厨房新做了奶糕,您尝尝?"圆脸侍女端着点心进来。
美羊羊道谢接过,咬了一口却愣住了——这奶糕的味道竟与草原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
"王爷特意请了位草原厨娘。"侍女笑眯眯地说,"就安置在后院小厨房,专做姑娘家乡的吃食。"
美羊羊心头一暖。喜羊羊何时安排的这些?
正想着,暖羊羊突然来访,脸色凝重。
"出事了。"她一进门就压低声音,"沸羊羊向皇上提议和亲,要将我许配给北狄二皇子!"
美羊羊倒吸一口冷气:"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早朝上提的,皇上还没答应。"暖羊羊绞着手帕,"表哥被临时派去巡视河防,三日后才回。等他回来,说不定圣旨都下了!"
美羊羊皱眉。喜羊羊突然被调离京城,未免太巧。
"别急,我们一起想办法。"她握住暖羊羊颤抖的手,"先弄清楚沸羊羊为何突然提议和亲。"
暖羊羊凑近她耳边:"我听父亲说,北狄使团秘密入京了,带了大批礼物,沸羊羊这几日天天在驿馆招待他们。"
美羊羊眼中精光一闪:"可知使团住在哪个驿馆?"
"东城的迎宾驿。"暖羊羊疑惑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千万别冒险!"
美羊羊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放心,我不会乱来。"
送走暖羊羊,美羊羊立刻找来慢羊羊,将事情告知。
老管家捋着长须沉思:"王爷不在,我们得谨慎行事。老朽先派人去查探北狄使团的底细。"
"我去。"美羊羊斩钉截铁地说。
慢羊羊大惊:"万万不可!若被沸羊羊的人发现..."
"他们不认识我。"美羊羊说,"我可以扮作暖羊羊的侍女,随她去上香,途中找机会去驿馆附近查探。"
慢羊羊犹豫再三,终于妥协:"一定要小心,若有异常立刻撤回。"
次日一早,美羊羊换上侍女服饰,随暖羊羊的马车出了王府。为掩人耳目,她还特意戴了面纱。
马车行至半路,暖羊羊突然吩咐车夫改道去城东的观音庙。经过迎宾驿时,美羊羊借口买丝线下了车。
"半个时辰后庙前会合。"暖羊羊紧张地叮嘱,"千万小心!"
迎宾驿外车马喧嚣,不少穿着异域服饰的人进进出出。美羊羊压低斗笠,假装在附近摊位挑选丝线,实则暗中观察。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驿馆走出——沸羊羊!他身后跟着几个北狄装束的男子,正用狄语交谈。
美羊羊懂一些狄语,竖起耳朵仔细听。
"...公主确实在王府..."沸羊羊的狄语生硬但能听懂,"...三日后行动..."
"...确保万无一失..."一个北狄人回答,"...大汗要活的..."
美羊羊心头狂跳。他们说的"公主"难道是她?三日后要行动?
她正想靠近些听清楚,突然对上一道锐利的目光——沸羊羊身边的一个北狄武士正死死盯着她!美羊羊赶紧低头,假装挑选丝线,心跳如鼓。
"姑娘看着面生啊。"那武士竟走到她面前,用生硬的中原话问,"哪家的侍女?"
美羊羊福了福身,故意怯生生地回答:"回大人,奴婢是礼部李大人府上的,奉命为小姐采买丝线。"
武士狐疑地盯着她的眼睛——粉眸子在中原确实罕见。就在他伸手想掀她面纱时,沸羊羊在不远处喊他。
"扎木尔!走了!"
武士这才作罢,临走前还警告地瞪了美羊羊一眼。
美羊羊长舒一口气,匆匆买了丝线离开。回到马车上,她将听到的只言片语告诉暖羊羊,两人都觉事态严重。
"三日后...那不正是表哥回府的日子?"暖羊羊脸色煞白,"他们要对你不利!"
美羊羊沉思片刻:"也可能是想借我威胁喜羊羊。"她握紧拳头,"必须想办法通知他。"
回到王府,美羊羊立刻将情况告知慢羊羊。老管家当机立断,派心腹侍卫连夜赶往河防送信。
"姑娘这几日不要离开梅香苑。"慢羊羊严肃地说,"老朽会加派人手保护。"
美羊羊点头应下,心中却另有打算。若北狄和沸羊羊真要对她不利,留在府中反而会连累喜羊羊。也许...她该主动离开?
夜深人静时,美羊羊辗转难眠。窗外突然传来"嗒"的一声轻响,像是小石子打在窗棂上。她警觉地坐起,悄悄走到窗边。
又是一声响。美羊羊轻轻推开窗户,借着月光看到院墙外有个黑影。那人见她开窗,立刻做了几个手势——草原人联络的暗号!
美羊羊心头一震,回了一个手势。黑影点点头,将一个东西抛入院中,随即消失在夜色里。
等了一会儿,确定无人发现,美羊羊才悄悄出屋,在梅树下找到了那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和一张字条。
「公主殿下:族人已集结在狼牙谷,三日后子时,西角门接应。——白鹿部残众」
美羊羊将字条紧紧攥在手中,心跳如雷。她的族人还活着!而且计划救她出去!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消息,可为何此刻心中却如此纠结?
回到房中,美羊羊将匕首藏入枕下,躺在床上睁眼到天明。一边是族人的期盼,一边是喜羊羊的安危;一边是自由的呼唤,一边是...是什么?她对喜羊羊萌生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次日黄昏,美羊羊正在梅树下发呆,忽听身后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喜羊羊!他本该三日后才回,怎么提前回来了?
"你..."美羊羊惊讶地站起。
喜羊羊风尘仆仆,银发有些凌乱,眼中带着疲惫和...担忧?他大步走到美羊羊面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幸好你没事。"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
美羊羊僵在他怀里,心跳快得要蹦出胸膛。喜羊羊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淡淡的沉香味和风尘的气息。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她小声问。
喜羊羊松开她,双手仍搭在她肩上:"接到慢羊羊的传信,我怎能不回来?"他眉头紧锁,"北狄人竟敢潜入京城,沸羊羊胆子不小!"
美羊羊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我有事要告诉你。"
喜羊羊拉着她坐下:"正好我也有事告诉你。"
两人同时开口:
"族人要来接我..."
"我要娶你..."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什么?"美羊羊瞪大眼睛,"娶我?"
喜羊羊神色复杂:"昨晚我收到密报,沸羊羊已向皇上透露你在我府中。明日早朝,他准备当庭揭发,治我个私藏敌酋之罪。"
美羊羊脸色煞白:"那...那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公开我们的关系。"喜羊羊握住她的手,"我会向皇上禀明,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草原与中原联姻,化干戈为玉帛。"
美羊羊脑中一片混乱:"可...可这是欺君之罪!"
"不是欺骗。"喜羊羊凝视着她的眼睛,"我是认真的。"
美羊羊心跳漏了一拍:"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再清楚不过。"喜羊羊声音低沉,"美羊羊,做我的王妃。"
美羊羊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应。就在此时,墙外又传来石子敲击的声音——族人如约来联络了!
喜羊羊敏锐地转头:"什么人?"
美羊羊慌了神:"没、没什么,可能是野猫..."
喜羊羊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向声源处走去。美羊羊情急之下拉住他的衣袖:"等等!"
喜羊羊回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有事瞒我。"
美羊羊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她从怀中掏出那张字条:"昨夜有人送来的...我的族人三日后要来救我。"
喜羊羊看完字条,脸色阴晴不定:"所以刚才你说..."
"我本想告诉你这件事,然后..."美羊羊声音越来越小,"然后离开。"
喜羊羊沉默良久,突然冷笑一声:"我早该想到。无论我做什么,在你心里永远是那个'仇敌'。"
"不是的!"美羊羊急切地说,"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连累?"喜羊羊打断她,"你以为放你走,沸羊羊就会放过我?"他逼近一步,"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美羊羊被他逼得后退,后背抵上梅树:"没有,我在乎的!"
"那为何要逃?"喜羊羊双手撑在树上,将她困在双臂之间,"给我一个理由。"
美羊羊仰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她的心跳得如此之快,几乎要冲破胸膛。
"因为...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她终于崩溃地喊道,"你既是我的仇人,又是我...我..."
"你什么?"喜羊羊声音突然柔和下来。
美羊羊别过脸去,耳根发烫:"我不知道..."
喜羊羊轻叹一声,松开对她的桎梏:"明日我会入宫面圣,公开我们的关系。至于你的族人..."他顿了顿,"告诉他们,三日后子时,西角门见。"
美羊羊惊讶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喜羊羊嘴角微扬:"给他们一个惊喜。"他转身离去,又回头补充,"对了,今晚厨房做了手抓羊肉,记得多吃点。"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美羊羊既困惑又莫名安心。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看似冷酷无情,却又在细微处给她温暖。就像那手抓羊肉——他怎知这是她最爱吃的?
回到房中,皇帝眼中闪过的杀机将如何撕裂这场危险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