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着古董店的橱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叩击。美羊羊缩了缩脖子，将开衫裹得更紧些。店里暖气不足，潮湿的寒意渗入骨髓，但她还是决定多留一会儿，今天是发薪日，而橱窗里那面镜子已经吸引了她的目光整整两周。

“还在看那面镜子？”店长老羊从里屋走出来，胡子上沾着饼干屑，“三十块卖给你算了，反正放着也是积灰。”

美羊羊的指尖轻轻擦过镜框上精致的猫形花纹：“真的可以吗？”她的声音总是这么轻，像是怕惊扰了空气。

“拿走吧拿走吧。”老羊摆摆手，“据说是民国货，不过我看也就是仿古工艺品。”

镜子不大，刚好能照进整张脸。美羊羊小心地把它包进自己的围巾里，付完钱后钱包几乎空了。走出店门时，雨已经停了，夕阳从云层间透出来，把潮湿的街道染成金色。

回到大学附近租住的小公寓，美羊羊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裹，把镜子放在床头柜上。镜面出奇地清晰，映出她粉色长发下略显苍白的脸，和那双总是带着怯意的粉眸。

“又是这种表情…”她对着镜子皱了皱眉，尝试扯出一个自信的微笑，却立刻被自己的做作尴尬到放弃。从小到大，她永远学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自然地表达情绪。养母说她的笑容“假得让人不舒服”，从那以后，她干脆减少了所有表情。

洗完澡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美羊羊擦着头发，无意间瞥见床头的镜子似乎闪过一丝微光。她凑近去看，镜中的自己…有点不一样？

眼睛…是眼睛出了问题。镜中美羊羊的瞳孔在灯光下变成了细长的猫科动物模样，而且，她惊恐地后退一步，镜中人居然没有模仿她的动作！

“终于注意到我了？”镜中的“美羊羊”开口了，声音与她相似，却多了一丝慵懒的沙哑，“我等了整整两周。”

美羊羊的毛巾掉在地上，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镜中的女孩歪着头看她，头顶突然冒出一对毛茸茸的白色猫耳，身后也甩出一条同样雪白的尾巴。

“你…你是什么东西？”美羊羊颤抖着问。

“我？”猫耳少女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我就是你啊，美羊羊。或者说，是你从来不敢表现出来的那一部分。”

她向前一步，手掌贴在镜面上：“被压抑的愤怒，被否认的欲望，所有你锁在心底的真实感受，那就是我。”

美羊羊摇头后退：“不…这不可能…”

“摸摸镜子就知道了。”猫耳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我们本该是一体的。”

鬼使神差地，美羊羊伸出了手。当她的指尖触到镜面时，一股电流般的刺痛顺着手指窜上手臂。她惊叫一声，猛地抽回手，却不小心将镜子扫落在地。

“不！”猫耳少女的惊呼与镜子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美羊羊跪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镜子的碎片四处散落。但更可怕的是…一团白色的雾气正从破碎的镜面中缓缓渗出，在地板上凝聚成形。

雾气散去后，一个活生生的女孩站在她面前：白粉色渐变长发，一双粉瞳，头顶竖着两只雪白的猫耳，身后尾巴不安地摆动，除了这些非人特征外，简直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终于出来了！”猫耳少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在那个破镜子里关了多久？十年？十五年？”

美羊羊跌坐在地，后背紧贴着床沿：“你…你别过来…”

猫耳少女蹲下身，与她平视：“放松点，我不会伤害你。严格来说，我就是你。”她歪着头想了想，“不过你可以叫我Tibble，方便区分。"

“这不可能是真的…”美羊羊闭上眼，“我一定是在做梦…”

突然，她感到一个温暖的鼻息喷在脸上。睁开眼，Tibble的脸近在咫尺，那双猫瞳在黑暗中微微发着光。

“需要我掐你一下证明这不是梦吗？”Tibble坏笑着伸出手。

美羊羊慌忙躲开：“别碰我！”她的声音终于大了一点，“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长得和我一样？”

Tibble的耳朵耷拉下来：“我说过了，我是你的一部分。”她站起身，尾巴烦躁地甩动，“只不过是你一直拒绝承认的那部分。”

她突然跳到美羊羊的书桌上，动作轻盈得像真正的猫：“你总是那么乖，那么听话，把所有真实想法都憋在心里。”Tibble模仿着美羊羊惯常的低头姿势，“是的，养母、没问题，教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切…恶心死了！”

美羊羊的脸烧了起来：“我…我才没有那样…”

“得了吧。”Tibble跳下来，双手叉腰，“你敢说上周明明不是你的错，却替暖羊羊背黑锅的事不憋屈？还有上个月，你明明想参加音乐社，却因为养父一句不务正业就放弃了？”

美羊羊睁大眼睛：“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就是你啊，笨蛋。”Tibble翻了个白眼，”只是不像你这么虚伪，明明气得要死却还假装没事。"

这句话刺痛了美羊羊。她猛地站起来，第一次提高了嗓音：“我不是虚伪！我只是…只是不想让别人难堪…”

Tibble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狡黠的笑容：“哇哦，原来你也会发脾气啊。”

美羊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缩了回去：“对不起，我不该大声…”

“停！”Tibble一把捂住她的嘴，“不准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两人对峙着，一模一样的脸庞上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表情：一个愤怒而张扬，一个怯懦而闪躲。最终，美羊羊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你能...回去吗？”

Tibble看了看地上镜子的碎片，耳朵动了动：“恐怕不行了。封印解除，猫咪出笼~”她夸张地鞠了一躬，“恭喜你，现在你有室友了。”

美羊羊绝望地看着这个自称是她“另一面”的猫耳少女，不知道明天该如何向房东解释突然多出的“妹妹”。而Tibble已经好奇地翻起了她的衣柜，对每件衣服都评头论足，嫌弃它们“无聊得像修女服”。

（未完待续）

《镜中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