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香。
沈卿坐在医馆临窗的条凳上,指尖捏着金疮药的瓷瓶,动作轻柔的为榻上伤兵包扎。
伤兵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脸颊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害羞得耳根通红。
他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多谢沈姑娘,您的医术,比司里的老军医都要高明呢!”他说话时,肩头的伤口牵扯了一下,却硬是忍着痛,不想让沈卿担心。
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将廊外士兵的议论声断断续续送入耳中。
“听说了么?昨日西街那边,崇武营的人撞上妖怪了。”说话的士兵声音很轻,带着几分神秘。
“啥妖怪这么大胆?敢在城里动手?”另一人连忙追问。
“我知道这事,”第三个声音接话,语气里带着惊惶,“听说那妖怪一个照面就撂倒了整队人!崇武营的人连妖怪的面都没看到。”
有人反驳道:“我咋听说是有活口呢?好像是个统领,姓孙。”
“也不知是什么妖怪,”第五个声音中带着疑惑,“听说没用妖力,用的凡人兵刃?”
沈卿捻起药棉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瓷瓶口的药粉簌簌落在绷带上。
-
翌日,文潇收到了缉妖司的令牌。
这意味着,范瑛上奏朝廷重振司衙的奏折,在丞相力保与崇武营百般作梗的拉锯战中,终因朱厌归案的大功而获向王首肯。
如今,重振司衙的首要任务,便是挑选出第一支冲锋陷阵的精锐队伍,迅速侦破闹得沸沸扬扬的水鬼娶亲杀人一案。
丞相为此亲自拟了一份备选名单,上面列着二十八位各怀绝技、忠心不二的能人异士。
范瑛却只选择了五人,分别是赵远舟、卓翼宸、文潇、白玖与裴思婧。
-
地牢的潮气扑面而来,油灯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光影。
沈卿提着食盒走到关押赵远舟的牢房前,却见那身影背对牢门,侧倒地牢中央,一动不动。
沈卿举起早已写好的宣纸,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麻烦开一下门。]
守兵面露难色,拱手道:“沈姑娘请稍候,属下这就派人去寻虞公子来。”
沈卿一愣,抬眸露出疑惑。
守兵解释道:“卓统领吩咐过,若姑娘或是文潇小姐要见朱厌,定要安排虞公子陪同,以免遇到危险。”
沈卿执笔书写,[我带了涣灵散,朱厌伤不了我的,而且,我有事想要同他单独谈。]
守兵面色更加犹豫,看看沈卿,又看看牢门,显得十分为难。
沈卿见状,将宣纸压在身前,双手合十,面露祈求之色,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让人无法拒绝。
守兵看着她澄澈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觉得心头一软,终究抵不过那目光,一咬牙,摸出钥匙打开了牢锁。
守兵将手中的长剑递向沈卿,语气郑重,“属下就在拐角处,沈姑娘若是遇到了危险,用力敲击栏杆即可。”
沈卿点头致谢,笔尖在纸上划过[多谢。]二字。
守兵转身要走,却又踟蹰着转回来,“姑娘……这纸还有用么?若是无用,可以将这纸送……送给我么?”他脸上泛起红晕,“我……我想……留个纪念……”
沈卿唇边漾起温柔的笑意,将那张写着[多谢。]的宣纸递了过去。
守兵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纸折好揣进怀里,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待那声音消失在甬道尽头,沈卿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她站在牢门前,听着自己的心跳在寂静中回响。
每道目光都饱含着灼热的爱意。
一个微笑便能让人舍生忘死。
这沉甸甸的爱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就如魅魔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