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神仙，似乎很有意见。”他缓缓吐出这句话，没有疑问的语气。
“那又怎么样呢？为我的罪责簿再添一笔么？甚妙，甚妙。来吧，我还是那句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少年话音刚落，方才一直捏在手中的折扇忽然现出一道灵光，霎时竟化作人形，匍匐在地上，对杨戬磕起头来。
“求求天神老爷不要伤我主人，我主人是为报大王恩德，我主人并未冒犯老爷，老爷请手下留情！”
“蛟儿！”那少年被绳索捆缚跪在地上，原本一直神情淡定，此刻却焦急地试图起身。“早知道你这孽障毫无胆识贪生怕死，就不该保留你变回原形的权利！”
“主人！我不是怕死，我是怕你死啊！您教我洗心革面，给我讲佛理禅机，待我有如再生父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别说了！”少年怒吼一声，施法捏诀将小蛟变成一把宝剑，握在被捆着的手中。
杨戬忽然觉得，这少年神情焦急呼唤着“蛟儿”的模样，隐隐约约竟与他记忆中，母亲呼唤着垂死的大哥时的影子，重合了起来。
不，不止是这样。这少年不仅隐约带着他母亲瑶姬的影子，还有，还似乎……像别的什么人。
“它说的大王，就是指孙悟空吧？你还狡辩自己不是花果山的探子，说，那些妖众都逃到哪里去了？！”
下属对少年的讯问将他从游离的思绪中拉扯回来。
少年依旧神情冷漠，冷笑着看着他们：“是又如何呢？我死也不会说。”
他的重点却完全偏离，只思索着，这少年究竟与哪位故人相似。
看着倔强的孩子，他终于想起来。
啊，是了。他像极了年少时的自己。这蔑视天神的高傲姿态，还有化蛟为扇、化扇为锋的本领。
………不，不对……除了这些，他的眉目还带着别的什么似曾相识的痕迹。
“你的兵器不错，哪里来的？”审问着敌方的探子，他却问出无关痛痒的一句话来。
“我随大王往人间去过几遭，在那里降了一头妖蛟，化作了我的兵刃。闲时就将它变成一把墨扇，战时变成宝剑防身。”
梅山兄弟和哮天犬面面相觑，看着少年淡然回答出这样的言语，仿佛时光又在他们眼前重现。
他们不再说话，等着杨戬。
“你叫孙悟空为大王，你是他什么人？你不是他的同类。”
“谁说我不是大王的同类？！我和他一样！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无父无母！”少年听了这话却似有些愠怒。
“那石头里能蹦出猴儿来，还能蹦出一条龙？那说不定…我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哮天犬在一旁嘟囔道。
“呸！你这条无情神仙的走狗！哪里配和我们大王相提并论！”
“你是孙悟空养大的？”杨戬继续追问，语气柔和了许多，望着少年的眼光，也透露出复杂的神情。
“是，所以你不要指望我说出什么。你们这些神仙，我是知道的，见到我们这些妖类就恨不得除之殆尽。我们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了？什么是妖邪，什么又是神仙？妖，不过就是你们神仙无法掌控和主宰的生灵，逃脱在秩序之外，所以为妖！所以…生来就有罪孽！”
少年一番奋激的言辞让几个天神如同听孩童戏耍一般，不屑一顾。然而杨戬，却沉重地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真君神殿内一阵长久的沉默。杨戬不再问讯，态度奇怪，梅山兄弟他们也不好插话了。
良久，杨戬终于转过身来，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与之同时，少年发出一声闷哼，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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