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主人，小主人又离开灌江往别的方向去了。”

云头之上正往灌江方向奔赴的杨戬听闻哮天犬此言，又折返方向。他心里有些难过，也有些疑惑。难过的是他并没打算逼着杨冽随他回去，只是想尾随她看看她要去哪里，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这孩子为何要躲着他。疑惑的是她在灌江如何得知自己正往那里寻她？

他不晓得，这世上有个人，满心满眼做梦都是他，不论生死，永远能以直觉预感到，他在附近。

杨冽没有方向地在云中慢悠悠地往下界看。她冲出真君神殿时是心如乱麻，没有一点思量，只想着赶紧离开。可如今细想，花果山是回不去了。西海去看过了，也没什么牵挂了。

妖界的规矩她很清楚，别人的地盘不得擅闯，此刻她带着伤，去了别人的地盘未必就能遇到好心人收留，搞不好还要惹来祸端。何况倘若被问起她是哪来的，若说她是被通缉的花果山的一员，别人更是不可能收容灾星。

天大地大，竟没一处可让她容身了…？

斟酌再三，她抬头仰望九重天。

呵，到头来还是要回去。她苦笑。

“咦，主人，小主人往真君神殿的方向去了。”哮天犬嗅嗅闻闻，奇道。

“什么？”杨戬心中又惊又喜，加快了速度往自己府上赶去。

“你这小妖，片刻之前还挟持哮天犬闯出神殿，现在又折返，怎么，还想趁真君不在闯空门不成？！”守门的侍卫看见杨冽，怒喝道。

她架云耗费太多体力，伤口一直在不断地流血，此时已精疲力尽，脸色苍白，勉强扯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半真半假玩味道：“小妖感佩真君老爷战力无敌，后悔方才莽撞，特来自首。”

“ 这不是二爷的………”梅山老四看见了杨冽，知道她身份的他脱口就要说出来，被老大掩住嘴。梅山老大只想着知道的人越少对二爷越有利，却没想到杨冽说出投降自首时，莽撞的守门将已祭出锁魂钉，欲报方才被杨冽全身而退的羞辱之仇。

“慢着！谁允许你们动手了！”杨戬疾声传来。

守门将忙收手，可动作太突然，锁魂钉已经在杨冽肩头擦了一擦，在锁骨处擦出一道伤。

杨冽心中苦笑暗道今天倒霉，所幸这是小伤。膝盖一软，控制不住身体，就要倒在地上时，被杨戬揽住。

她并没看见父亲眼中闪过又压下去的疼惜。

“这是重要的犯人，主人亲自处置。”哮天犬心领神会，跟在主人身后冲卫兵们补了一句。

“是！”守门军士们重新列队整姿。

杨戬抱着杨冽进了门。

之前被他施法弄干净的白衣服又被血污包裹。杨戬奇怪的是她身上横竖应该就是侧腹和锁骨一重一轻两处伤，怎么会搞得浑身上下都有细密的血点，一身白衣几乎被浸透。而且衣服还湿着，显见她还是入了灌江，且走得匆忙，入江忘了避水，上岸忘了捏诀弄干净衣服。

那么她在灌江到底遇见了什么？

他挥袖隐去她身上的血迹和水渍，想了想，卷起她袖子，发现全是细细密密被什么东西扎出来的小伤口，心疼得要命，又不能吵醒她。流了这么多血，她到底要不要命了？

他忘了当年他诛杀九大金乌堕入西海时也是这副样子，浑身伤痕累累，比起她现在的模样没什么差别。那时他对自己根本不以为意，可轮到孩子身上，就觉得简直是天大的事。

为人父母者，总是怀着这样的心肠。

“再去煎药。”他吩咐哮天犬。自己则一步不离地守着昏迷的女儿。

杨冽在睡梦中只感觉身上的痛楚渐渐褪去，睡得也逐渐香甜，并不晓得那是父亲在用法力为她疗伤。

“主人，她还要多久才能醒啊？”哮天犬端着药碗关切地问询。

“不知道。”杨戬叹了口气，“不过这次她是自己主动回家的，不会再跑了。趁着她还没醒，我该去会会那个孙悟空了。不然等她醒了肯定又要闹。”

“是！我会好好看着小主人的。这次不会有问题了。”哮天犬天真地笑。

天上的光阴与地上存着数百倍之差。杨冽昏迷的过程里，孙悟空已经与杨戬交过手。万万没想到的是，太上老君会在天庭授意下，暗中用令人不齿的手段“帮”了他一把，生擒了孙悟空。

当杨冽醒来时，孙悟空已经受过天雷之刑，被关进太上老君的炉子里炼丹了。

杨戬并没告诉她。寸心吵闹起来的功夫曾让他受了千年折磨，他怕极了这孩子会跟她母亲一样，吵嚷起来没完没了，更怕她伤心难过。

也真是可惜了孙悟空这个与他师出同门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