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冽醒来后，也不怎么说话，看见父亲坐在她床头，不拘谨却也不苟言笑，安静地喝着药。杨戬问她话，她就答，不问她时，她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譬如他问她那些细密的伤口从何而来，她不假思索地答，是在云头因为体力不支，掉进灌江被江中荆棘扎的，扎疼了扎醒了就又出来了。
说起谎话眼睛也不眨，倒真是不知道遗传自谁了。
哮天犬倒是和她挺亲，他滑稽的一举一动似乎逗得她颇为开心，不时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
杨戬心里高兴，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具已戴了许多年，并没什么表情，只多赏了哮天犬几块肉骨头，对着女儿慈爱地微笑。
杨冽一口一口喝着药，不抱怨苦涩，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一点不娇气。
她其实不像她的母亲。
“以前，在水帘洞里，我也想过养只宠物什么的，被大王训了一顿。他说我们花果山上的生灵都是平等的，没有哪一个该成为别人的仆役。”
这是杨冽第一次在主动说话，说得却是被杨戬捉拿给了天庭的那只猴子。他不得不承认，其实那只猴子把杨冽教养得很好。
“谁说的？我就爱当主人的一条狗！”哮天犬一边啃着骨头一边回头说了一句。
杨冽笑了笑，不再说话。
她总觉得，杨戬威严太盛，周身气度威严无不彰显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尽管慈爱有加，但感觉不到亲近，更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战神是她的血脉亲人。
她从前一直认为，神仙都是很卑鄙的，但她不愿这样揣测她的父亲。
杨戬在府上处理公务时从不允人打扰，为了陪伴女儿，把案几挪到了这间屋子里。幸而杨冽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完全不会影响到他。
殿内一直很昏暗。杨戬不喜灯烛，也不喜光线太亮。这对于一直生长在敞亮的花果山的杨冽来说，是难以理解的。究竟是什么让他愿意在黑暗中隐藏自己，却不愿面对光明？
初来时她的眼睛还接受不了这里仅有的几盏幽光，现在也慢慢适应了。
杨冽看着父亲处理公务，时不时拧起英武的眉毛，或揉一揉疲惫的头，突然升腾起对他的好奇。
听心在西海边给她讲过一些杨戬的往事，但是是从寸心和杨戬结识作为开端，那么之前呢？
他之前的人生是怎样的？听说他从前是天庭重犯，以至于被自己母亲所救才成就姻缘，那又是为什么呢？
她只是独自默默地想，并不愿开口去问。她怕她的父亲和她眼中其他的卑鄙天神没什么区别，这样的念头即便只是闪动一下都会让她受不了。
这间房里悬着一只璞玉风铃，上面有篆书的一个“心”字，与他刻在杨冽掌心的符号一模一样。杨冽记得她初来时，风铃只有两枚吊坠。而现在看已经变成了三个。顶端还有三个小孔，看起来原本应该也挂着吊坠，可现在却是空的。
直觉告诉她，这枚风铃和他们整个家族，有某种联系。
杨戬望着风铃的眼神似乎总是蕴着积蓄了千年的悲伤，惹得杨冽不敢开口去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究竟有怎样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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