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的事从来都谈不上谁欠谁。她爱他,他不爱她,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感情,能有什么好结局。杨冽有些气母亲的想不开。
“你小小年纪,情爱之事懂得什么。”寸心叹。
她不答话,却在心里暗暗地想:
不,我懂得的。
我心里也有这样一个可望不可及的人。
忽而想到一件事,她问道:“对了,娘,王母为什么对你用私刑?”
她从第一次知道母亲被囚此处就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却一直没想这关键的一点。王母大可以上秉玉帝由天庭制裁本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她,何必自己动用私刑?她和杨戬夫妇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样一来反而是漏了把柄给他们。
虽然这滥用私刑的罪端对她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优势。她们当然可以状告天庭王母之行,但王母也可以反过来治西海龙宫瞒着天庭任由杨冽出生。到那时,天庭究竟会重责王母,还是归咎西海,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她没法冒这个险。
她的身世说来实在是个尴尬的存在。当初杨戬寸心的婚姻虽不被天庭肯定,可是众神都是默认的,她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可偏偏她出生在他们分开后,司法天神怎可有骨血留存于世?独身的西海龙族又怎能私自生女……
“我也不知道……”寸心无奈道。“大约她就是看不得这世间有真心存在,所以看我不顺眼,一时泄愤罢了。这么多年过去她再没来过,恐怕已经忘了这回事。”
真的就这么简单么…?杨冽皱眉暗忖。
“啊,对了。她知道我生下你的时候气急败坏地来西海,还质问我之前是不是曾去过华山。莫名其妙的……”
“问你有没有去过华山?”杨冽也有些莫名其妙,“那你去过吗?”
“当然去过啊,那是你姑姑杨婵的封地道场。当年……你爹许诺我共游遍人间美景,我们也曾在那里停留过。”
“难道说华山有王母见不得人的秘密被您戳破了?”
“秘密……?”寸心想了想,“似乎也并没有……”
“或许是我多心了吧……”
杨冽不再想那些,轻轻上前抱住母亲,用自己的血饲喂棘藤。
寸心推不开她。
棘刺渐渐从寸心的血肉中抽离,贪婪地往杨冽身上狠狠扎着。她将母亲所承受的痛楚转嫁到自己身上,躯体受着伤,心里却觉得平静而坦然。
寸心抱着女儿默默流泪。
母女俩不知这样相依相偎了多久,日出时皆化出原身渐渐睡去。有些好奇的水族游来围观她们,时不时戳戳这条新到这里自讨苦头吃的小白龙。
杨冽醒来时,惊觉自己已经正被捆仙索牢牢缚住。定睛瞧了瞧身边,两列赫赫威严、朝臣模样的天神正端立在殿中,周围云蒸霞蔚,一派祥和。水榭楼阁蕴着道家风骨,明珠宝卉装饰得蓬荜生辉。
是凌宵宝殿。她暗暗猜想。
她定睛看了看,才发现不远处,她的父亲就站在她身边。仙风道骨、英武不凡的清源妙道真君,手执三叉两刃戟,棱角分明的高贵脸庞中未曾表露一丝情绪。
她再低头看看自己。狼狈不堪,满身的血污染脏了白衫,扯得到处都有细密的小口子,一如她此刻千疮百孔的尊严。
她勉力支撑起身子,费劲地往一旁挪腾,想离他远些,却因行动不便一下栽倒在地。她在他面前自惭形秽。她丢了杨家的颜面。
啊……不,眼前这势态,应该尚无人知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