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将手悬停空中，印决催动，紫光荧然缭绕，摇曳出一阵沉郁之气。一杆长槊凭空而现，光华流转，端的是利刃寒锋。只是锋刃的形状有些奇怪，蜿蜒曲折，倒像一支鹿角。
哪吒继续说道：“此槊名叫‘煞渊’，是我在新近一场战事中得的。你爹爹是使戟的，我是使枪的，槊戟枪戈，同根同源，你拿着这个以后跟你爹学戟法也好，让你哪吒叔我指点枪法也好，都使得。”
想了想，他又一拍脑袋，脱口而出：“坏了，不对劲儿呀。我记得你从前是使剑的吧？欸，小阿冽，你原来那把宝剑呢？还在家么？给你爹爹收……”
话还没说完，沉香已经扑过来将他牢牢扣在怀里，捂住了嘴巴。
见沉香看着自己的表情似有些慌张，阿冽歪歪脑袋，更是疑惑。
他刚刚说什么呢？
哪吒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沉香贴在他耳边悄声提点：“我们家不让对阿冽提从前的事儿，那些她早就忘记了。”
哪吒点点头，沉香才松开他。
阿冽却已经趁着谁都没注意，把煞渊长槊从哪吒手中接了过来。
哪吒惊呆了。
“这这这、你你你……！”他指着阿冽说不出话来。沉香小玉他们虽也有些惊讶，但也不似哪吒如此夸张。只因他们并不知这煞渊的古怪。
阿冽好奇地将长槊握在手中。她人还没有槊身一半长，想比划着转两下，碍于身高实在不够，只得作罢。想了想，她试探着握紧了槊柄，催动心神。长槊紫气隐没，在她掌心已化成一柄精巧的折扇。
她得了新玩具，也不管其他人的脸色，喜滋滋抱在怀里，三步两步蹦跶着往屋子里去了。
哪吒惊得嘴还没合上，看起来有些呆愣。沉香道：“她哪儿来那么大力气啊？”
“不是力气的事儿，是……”哪吒结结巴巴。
他原本没打算让阿冽直接接过煞渊的，方才展示出来只是给她看一眼，之后自是给杨二哥保管，让阿冽先拿根木棍竹竿什么的，学了枪法，个子长高了，才好拿真刀真枪。更重要的是，数日之前，他在临安得了煞渊，他也是使枪之人，当然爱不释手，本来是一心想要自己昧下的，谁知这武器和他不合，怎么使都不顺手，甚至耍了几次都脱手落地。他想着这是个有脾性的神物，自己大约是不能收服，全天下使这类兵器的，他只服一个杨戬，便送过来给这齿序尚幼的小侄女。反正有她爹在，还有什么兵器她收服不了不成？
怎么也没想到她能这么轻松地就化槊为扇、把玩手中啊。
杨戬在屋子里，看到女儿一路微笑着把玩一把折扇，有些讶然。正要问“这便是哪吒给你封的红包么”，女儿已经径直走到自己跟前，将扇子幻化成一杆熠熠生辉的宝槊，献宝一般递给自己瞧。
杨戬收住了笑容，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
她真的不记得么？
早上时他心里便有些疑惑。之前的春符是寸心一个字一个字手把手教阿冽写的，写的是“一室春风”。撕坏以后，阿冽奔出去重写那张，却全然是自己的发挥。万象涵春，万象涵春……是谁教给她的？
她去年六月才刚开始学着认字念书，半玩半读，学得实在不多，字写得也不算好。可是为什么，偏就能那么自然地写出从没有人教过她的词句呢？
若说是在哪本书上看见的，倒也不是说不通。可是这把兵刃变成扇子的习惯，是她从前有的。这三年他从未当着她的面动过兵戈，绝不可能是学自父亲，便是前世，也非模仿，只是巧合。
该用他父女两个都爱风雅来解释么？
还是她骨子里其实是印着那些记忆的，记着她的剑，记着她的扇子，也还记着她的阿尧。
那么她从不说话，难道是想遮掩什么？
杨戬很不愿意用这样的揣测施加于自己的女儿，也很难说服自己面前这个一团孩气美滋滋玩着兵刃的小姑娘心机深沉。她才多点大，能识得什么？懂得什么叫藏着掖着、遮遮掩掩么？
可是倘若加上前世的岁月，她又真的只是个三岁大的孩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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