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已经渐渐回过神来，放开了胆子。有些窃窃私语也传了过来。
“怪道那个救人的小郎君身上滴水不沾呢！我说有些邪门儿，原来是咱们川主的手下！”
“川主真是神算呐！未卜先知今晚有人要落水，提前派人来救！”
“嘿，你们站得远了，都没瞧真切，我可看见了！救人那小神仙是条黑龙变的！从江里将人卷上来的！咱们川主夫人不是西海龙宫的三公主吗？未必是川主救人，许是慈悲为怀的川主夫人派那神龙去救人的呢！”
“川主救的还是川主夫人救的还不都一样！都是大慈大悲心怀悯恤咱们的真神！”
“可不是嘛，朝廷派来的官能有川主夫妇一星半点儿爱民，咱们……”
“呸呸呸！多嘴，大过年的，别妄议官爷，成心招惹是非！”
……
七嘴八舌的讨论听得一清二楚。寸心有些好奇：
“黑龙救人……？是你手底下的兵将么？”
那个有些冷清又有些熟悉的绿影在脑海中一晃而过。杨戬摇了摇头。
“一个故人罢了。”
“故人？”听着这话，寸心莫名有些吃味儿——她错过了他的几百年。
“是啊……”杨戬轻轻叹道。“你不认识。”
寸心闻言便不再问，只点点头。杨戬倒没注意她有些不高兴。
她的确不认识——尽管那几百年里那孩子与她相处的时间比他都多。自她醒来又失忆，从来未曾问过自己为何是躺在洞庭湖，只理所当然以为是女儿一手安排的，正如杨冽曾自作主张地要她忘情。阿尧只是无关紧要的小细节，杨戬也从未想起来对她主动提及。
怪不得自己之前去洞庭湖找他却不见踪迹。原来他躲到灌江来了。
是想见一见他的主人么？方才又为什么不见呢。
他自顾自想得有些出神，路上没有灯映，并没见寸心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算下来他藏在蜀中起码也有三四个月了。不但他，竟连哮天犬都没察觉半分。
不是他藏得太好，也不是卸下了司法天神的职位，杨府上下便都松懈了。
只是阿尧的气息，从来都和杨冽何其相似。
杨戬眼前似乎又出现那个遥遥立着的少年，冷漠和戾气深重——简直像当年那个杨冽双生的兄弟。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舅舅、舅母！”
还未行至杨府，沉香和小玉终于寻到了他们，三圣母和刘彦昌走在后头。元夕夜被人群冲散是常事，方才他们便也没着意去寻。只闲散逛了逛，在这里便刚巧碰到了。
见寸心面上没有笑意，还以为是抱杨冽抱得久了有些累，小玉懂事地伸手去接。
平素和小玉很好的杨冽，今次却似有些不乐意。她已经抬起头，分明没有睡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眸色却是茫然。
小玉又以为她是看烟火看花了眼睛，把狐狸尾巴变出来在小丫头面前晃了晃。
“冽儿，跟小玉姐姐玩去好不好？你看小玉姐姐的尾巴漂不漂亮呀？”沉香用哄孩子的语气轻声劝着。
杨冽没肯，将头又埋进了寸心的肩窝。
长辈们不再勉强，只往家里走去。
一直进了屋子，寸心要坐下了，杨冽才将手松开，坐到母亲对面。
仍是不忍分离似的，她又轻轻抱着寸心，闭上眼睛，用手抚着寸心的背。
小玉的神色有些疑惑，瞧了瞧阿冽，又瞧了瞧寸心。
寸心被阿冽和小玉弄得有些疑惑，把女儿从怀里摘出来，在灯光下细细端详。
杨戬这才发现，寸心的肩膀上有一处濡湿。
“阿冽说……”小玉歪着头，犹疑道。
“说什么了？”杨戬和寸心齐齐发问。
“她说……她说……”小玉似乎是觉得冒犯，又实在觉得这话奇怪，说得吞吞吐吐。
“她说，那时你一定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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