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眼角眉梢便不自觉带了一分讥讽。
他轻轻拍拍小女孩儿的肩背。“走吧,找个铺子填肚子。你爹的眼睛可利,别叫他们觉着我亏待了你。”
这话将杨冽心中刚自然生出的几分亲近又折去一半,不言不语回身低头跟着他走。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快,他心里莫名也微觉有气,走了几步便蹲下将她抱到怀里,任她僵直着身子,硬是不肯搂他脖颈。
坐到一户酒家,他俩是这会儿的第一批客人。酒保喜笑颜开地迎过来,麻利地擦桌子报菜名。本以为这是哪家官眷,年轻父亲带小女儿出来尝好吃的也很常见,可这二人小的冷冰冰、大的气鼓鼓,酒保一时也有些闹不清。
可不敢管客人的闲事,大约是长兄幼妹出来玩,一时闹了别扭吧。瞧这情形,也不可能是人拐子。
阿尧百无聊赖地伸指在桌子上清叩了许久,整个包厢只有这闷闷的响声。忽然思及先前说的那些谎话,本来以为听上去复杂高深,杨冽定然不懂的,这会儿想着别是为了这个她不快活吧?阿尧又收敛了脾气,凑在小丫头耳边说话。
“先前跟你爹娘说的那些话,我都是诓他们的。什么上古密咒啊、命脉牵系啊,全都是我胡扯。我永不可能对你施用那些,那不过是我为威胁他们才撒的谎。我也绝不会骗你害你,你放心,我只带你到处玩玩看看,等游遍了从前你答应带我去的那些地方,我绝不再纠缠你了。”
他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且还藏着掖着许多假话。也不觉着自己有何不对——一来他总是没拎清人家才是一家三口,骗爹娘、骗女儿又有何区别;二来他耳濡目染,行事全是跟她学的。撒谎骗人、迂回威胁,本就是她从前爱用的招数啊。
杨冽瞪大了眼睛,本来没觉得多生气,因她之前压根儿没太听懂。这会儿却真真切切地发怒了,小手掌往桌子上狠狠一拍——这人骗了她爹娘!虽然没懂骗了什么,但是他怎么能这样呢!
实在太过分了!
阿尧一愣。自己这不是劝她么,怎么还越劝越火大了?
酒保刚好端着酒肴赔着笑近来,瞧见“兄妹俩”矛盾升级,没敢耽搁,便又退下了。
小阿冽冷冰冰发怒的模样最似从前,阿尧一时感慨,仿佛梦回百年,倒忘了她如今的年岁,方才端着的架子全没了,很是怂兮兮地倒了杯酒递到阿冽嘴边。
“您喝您喝。”他眯着一对笑眼。
杨冽虽还生气,却记着爹爹说过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撅了撅嘴,一仰脖把小半杯酒饮下。
见她身量虽小,酒量倒似乎还和从前一般无二,阿尧更是高兴,一杯接一杯给她续上。
也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只觉得甜辛参半,喉咙辣辣的,肚子暖暖的,小阿冽便晕陶陶地喝了个尽。
可是这个桌子、这个杯盏、这个人……怎么老是转呀……
幸而那对护短爱犊的贤伉俪未曾得见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