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冽歪头看着他，用眼神表示自己没听懂。
阿尧仰头深吸一口气，才复又望着她的眼睛。
“就是说，我拿走了他赖以维持灵体的东西。他没有了神格，就失去了再受香火的凭依，也无法再转世投胎。他的生命，至此就是终点了，从此永归希夷，身死道消，你明白了吗？”
杨冽睁大了眼睛，气愤地用小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阿尧单薄的肩晃了晃。
“为什么要做这么坏的事？你明明说，他是个好人，是个好神仙，还是你以前的好朋友！”她用清凌凌的双眸质问他。
阿尧无奈，又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轻轻笑着整理她有些松了的童髻。
“因为他已经很虚弱，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太久了。而且，他知道，很快就不会再有信仰他的人了，他终将消散于这天地之中，还不如为我所用。”
“不过……你说得对，这的确仍然是一件很坏、很坏的事。我乘人之危，这笔交易做得不公平，也不光彩。”他站起身，高度的差距足以让他俯视她的头顶。
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是这样长的一段。
“我就是很坏啊……”他自嘲地笑，“所以，才一直需要你来管教我。”
“哎呀，这么冷的天儿，小哥哥、小妹妹，可不兴在路边儿站着说话呀。”
一句带着笑意的招呼从不远处驿路边常设的茶棚中传出，听得出有些北地的口音，爽利脆落。阿尧眯起眼睛望过去，看见一个店伴正懒洋洋地为唯一的客人斟茶。
那客人是位衣着鲜亮的少女，似乎是官家的小姐，怀里甚至还拥着一个暖手的小火炉，身上披着的锦裘是上好的皮毛所制，她身姿秀美，肌肤丰盈，与周遭灰头土脸的蓬门荜户不太相称。
见阿尧望过来了，她大方从容地抬手，嫣然一笑，明眸皓齿。
“小哥哥、小妹妹，不妨过来喝碗热茶，暖暖身子吧？”
这一眼，阿尧方觉得有些眼熟。
这白森森的牙齿，甜美得有些虚伪的笑容，可不是那天江堰村外落水后纠缠不休的少女么。
阿尧没动，杨冽却已先行，他未多做考虑便抬脚跟了上去。
他知道，这少女看起来年轻貌美，杨冽对这种“一看就和小玉很像啊”的和善姑娘，自然全无提防之意。
数日前才在蜀中见了这女子，这会儿竟有这么巧合，在千里之外重逢？她不过是个凡人。
阿尧环顾四周，看见木栏外拴着一匹骏马，鞍辔齐全且装饰精致华美，更觉得奇怪。便是快马加鞭行至此处，她也需花费个四五日，真有这么巧？何况，她通身的气派，浑似个出游的大家小姐，身边却并无仆从。
见有新的顾客，店伴漫不经心地走到灶边取水。这姑娘倒很是殷勤地抬手拍拍桌边空着的其他板凳，示意他俩就座。杨冽向那少女点头致意，便坐了下来，想了想，又抬头看看那位姑娘，礼貌地笑了笑。
少女笑眯眯地看着杨冽，似乎极是喜欢，甚至伸手想摸摸她的头，被阿尧用杀气腾腾的目光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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