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及此处,人群中几位妇女面露不忍和厌弃之色,有些听不下去的便起身走了,倒是许些男人,一面作出不忍睹闻的样子,一面又听得入神不已。
说书先生接着道,孔贼知道自己这般悖逆人伦的邪念将为世人所不能容,竟想出让女儿的生母撒谎的法子来,逼迫她说此女并非他亲生,而是自己在外偷人私通的产物。小妾徐氏宁死不从,他又胁迫她,倘若不从,便将之送入军营中任人蹂躏。徐氏纵然爱女情切,也怕了这样的奇耻大辱,竟舍弃了女儿,终于屈服。于是孔贼如愿纳亲女为妾,玩弄至索然,又弃之不顾。
说书先生执着骨质的板儿,随着讲述敲击着节点,添油加醋,将香艳秾俗之处讲得隐晦又猎奇,听得看客又恨又惊。末了,他叹道:“古人云——背人伦而禽兽行,十年而灭。幸而这样禽兽不如的狗贼,未等到十年便已暴死惨亡,尸骨无存了。”
一段风云往事就此散场,看客们犹自心惊。
“后来那姓孔的就死了,是老李干的。”
终于行至老周家门口,阿尧言简意赅地补充完了一路上所讲的这桩故事。自然,面对杨冽这般的“稚龄儿童”,他隐去了故事中迫女为妾的不伦情节,只叙述了一番孔彦舟鱼肉百姓、卖国求荣的卑劣行径。
『就是你取了他神格的那位李道君?』
“是。”阿尧停顿良久,抿抿唇方接着道,“老周一家是老李最后的信众。老李对老周一家情非泛泛,故而……故而老李用他的神格,换我……”
换我为他最后再骗一次老周。
纵然杨冽已经知悉了他这桩不光彩的交易,他也仍有些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将自己的不堪袒露无遗。
杨冽竖起耳朵,却没听到下文,有些疑惑地看着阿尧。
阿尧迟疑了片刻,正准备与她说个明白,便看见一个少年领着几个乡人抬着一口棺材走近。
“怎会如此,难道我来迟了?”阿尧惊道。
不可能,在去找杨冽之前,他已经询问过此地城隍关于老周的寿数,此时此刻,老周应当还活着,正在等宗儿他爹——他的独子,前来接自己往生。
那个叫宗儿的少年,抹着眼泪,千恩万谢着这些助自己运来寿材的乡亲们。
“好孩子,你别哭,你爷爷平时渡船载人,总是不肯收咱们这些熟人的钱,做了恁多善事,我们为你家忙活一场也是应当。”一个汉子安慰道。
“就是!孩子,这可是咱们好村里的耆老出面,公中出钱置办的好寿材,定能为你爷爷冲一冲。冲冲就添了寿啦!你爷爷这样的大好人,老天爷不会轻易收!”另一个汉子补充。
原来是提前准备棺材和寿衣,那么此刻人应当还活着,时间卡得刚好,他来得正是时候。
阿尧放下心来。
看见破棚船边站着的衣着光鲜的少年和女童,宗儿和几位长辈均是一愣。他有些怯懦地上前,小声问:
“敢问衙内和姑娘是要渡河么?真是不巧,我家现下有些事,暂无人撑船,害二位久等了。我这便载二位过去。”
阿尧尚未开口,一个粗莽的大叔便颇为不满地拦住宗儿,似是对眼前两位“贵人”不屑至极,高声道:
“凭他什么天大的急事,大得过儿孙尽孝吗!?今日这河无人渡客,二位有什么事,请过几日吧!若真着急,绕路远行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