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辞

建安十七年，上元佳节，洛阳城火树银花。柳府千金如眉带着丫鬟偷溜出府，在熙攘人群中与一书生撞个满怀。那书生慌忙作揖赔礼，抬头时，如眉看清他眉目如画，一袭青衫虽旧却浆洗得挺括，腰间悬着一枚残缺的玉璜。

"小生崔明远，冲撞小姐，罪该万死。"书生声音清朗，眼神却不敢直视如眉面容。

丫鬟正要呵斥，如眉却注意到书生手中书卷上熟悉的批注："公子也读《楚辞》？这'悲莫悲兮生别离'的注解，与我家藏书阁的孤本一字不差。"

崔明远眼中霎时亮起星光："莫非小姐是柳大儒之女？三年前在城南书院，曾蒙令尊赐阅......"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对话。太守之子赵琰率家丁横冲直撞，崔明远下意识将如眉护在身后，被鞭梢扫过额角，顿时鲜血直流。如眉掏出手帕为他按住伤口，丝帕上绣着的一对青鸟染了血色，宛如浴火。

三月后，崔明远托卖花婆子送来一枝碧桃。花蕊里藏着小笺："城南旧书院，残碑映夕阳。"如眉借口踏青赴约，发现书院荒废的后院立着块无名碑，崔明远正在碑旁煮茶。茶烟袅袅中，他念出刚填的新词："愿作青鸟双飞翼..."

"云间长伴不分离。"如眉轻声接了下句。两人相视一笑，残碑为证，私定终身。

秋闱放榜那日，崔明远高中解元。他兴冲冲捧着聘礼来到柳府，却被管家拦在门外。柳父在正堂拍案怒吼："区区寒门学子，也敢肖想我柳氏嫡女？赵太守已下聘礼，下月十五便是婚期！"

当夜，如眉在闺房剪下一缕青丝，让心腹丫鬟送去。崔明远回赠半块玉璜，正是初遇时腰间所佩。丫鬟哭着回来禀报，崔公子被官府以"偷盗贡品"的罪名押入大牢。

婚期前夜，如眉顺从地试穿嫁衣。待母亲离去后，她将嫁衣铺在床上，摆成安睡形状，自己换上素白襦裙，从后角门溜出。狱卒早被她典当首饰买通，崔明远已在城外碧桃林等候。

"我们走水路南下。"崔明远握着如眉冰凉的手，"岭南有我恩师......"

火把突然从四面八方亮起。赵琰冷笑的声音刺破夜色："果然是一对苦命鸳鸯！"弓箭手张弦声如蝗虫振翅。

如眉拔下金簪抵住咽喉："放他走，我跟你回去完婚。"

"不必了。"崔明远突然大笑，将半块玉璜抛向赵琰，"当年你父亲贪墨治河银两，我父亲上奏反被陷害。这玉璜就是证据！"

箭雨袭来时，崔明远紧紧抱住如眉。他们跌入身后的碧波潭，沉入水底的刹那，如眉看见那对绣着青鸟的手帕从崔明远怀中飘出，在水中舒展如双翼。

次日清晨，有樵夫看见潭边新坟上落着两只青鸟，颈首相依，啼声哀婉。赵家派人来捉，鸟儿振翅飞向东南，羽翼掠过处，桃花一夜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