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从清早就开始下，细密的雨丝织成了一张灰蒙蒙的网。林宴站在那栋熟悉的老楼前，水珠顺着伞骨滑落，打湿了他的鞋尖。这栋老楼和他们三年前共用剪辑室时一样，墙皮剥落，铁栏杆上的红漆斑驳褪色。
三楼走廊尽头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暖黄的光。林宴收起伞，水滴在磨得发亮的水泥地上留下深色的圆点。推开门，咖啡的香气混着旧书和木头的气味扑面而来。
周叙白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正往杯子里倒咖啡。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毛衣，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房间里的布置和三年前几乎没变——两张旧木桌并排放着，墙上贴满电影画面草图，角落里那台老式剪辑机擦得锃亮。
"门都不关？"林宴把湿漉漉的伞靠在门边。
周叙白转过身，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我听见你上楼的脚步声了。"他递过一杯，"还是老样子，多加糖。"
林宴接过杯子时，指尖碰到对方的手背，温度比咖啡更烫。他注意到周叙白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道细小的疤痕。
"上个月拆胶片时划的。"周叙白顺着他的目光解释，然后走向那台剪辑机，"来看这个。"
剪辑台上放着一盘老式胶片。周叙白熟练地装好胶片，打开机器。灯光亮起，墙上投出一段摇晃的画面——柏林电影节的某个晚宴，镜头扫过人群，突然停在林宴的侧脸上。那时的他正在和人交谈，脸上挂着礼貌的笑，但眼神里透着疲惫。
"你当时知道我在拍你？"林宴皱眉。
周叙白按下暂停键，画面停在林宴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上："你发现了。"他指着画面边缘，"看，你偷偷对镜头比了这个手势。"
林宴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的小动作。他完全不记得这个细节。
"后来我把这段剪掉了。"周叙白的声音低下来，"因为接下来三秒，你看向镜头的眼神......"
机器继续转动。画面里的林宴突然直视镜头，嘴角的笑意褪去，眼神变得专注而柔软。然后画面戛然而止。
"为什么现在给我看这个？"林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周叙白关掉机器，房间暗了下来。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清晰，敲打着铁皮窗框。
"因为我想知道，"他转身面对林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那天晚上，你透过镜头真正看到的是什么？"
林宴放下已经凉了的咖啡，从包里取出那台老相机："答案在这里。"
他打开相机后盖，取出一张没洗过的底片。周叙白接过来对着窗户看，雨水在底片上投下流动的影子。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周叙白的手指轻抚过底片边缘。
林宴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数清对方的睫毛。他闻到周叙白身上雨水、咖啡和淡淡的木质香气混合的气息。
"有些答案不用说出来。"林宴拿回底片，放进周叙白的衬衫口袋，"有些画面......"
他的话没能说完。周叙白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剪辑机前。机器重新启动，胶片转动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那就做给我看。"周叙白的声音混着机器的嗡鸣，"像三年前你在剪辑室里做的那样。"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林宴看着墙上跳动的光影，那是他们共同拥有却从未说破的旧时光。他抬起手，指尖碰到周叙白锁骨上那个小小的胶片纹身。
"这次，"林宴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我不会再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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