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管家就带着萨博来学校报道，给了他一些钱，并千叮万嘱让他照顾好自己，如果想回家了，就向奥特卢克三世认个错。

萨博笑着收下了那些钱，然后目送管家离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把家里的怀表带在身上，或许是这样能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被家族抛弃，不至于那么难过吧。

由于年龄太小，萨博还不能正式入学，只能在学前班里学习一些基础的东西。入学第一天，萨博就凭借着乖巧的外表和中规中矩的礼仪得到了老师们的喜爱，同时，老师们也告诫他，在学校里有一个坚决不能惹的孩子，叫艾斯。他跟萨博同岁，却是个十足的混蛋。

萨博牢牢地记住了老师的话，但是整整一天，他都没有在学校里见到那个叫艾斯的孩子。他猜测，艾斯应该是个很凶、很暴力的孩子。

学校放学的时候天还亮着，萨博无处可去，就去了那片森林里，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山洞，将书包放在里面，打算以后就住在这里。

没钱住进城镇的人们大多住在垃圾山上，不会轻易到森林里来，而那些大型动物，一般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山洞，所以他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人或动物在夜晚伤害他。

现在他要担心的就是食物的问题，萨博不知道该如何在野外生存，但他觉得他需要可以饮用的水，所以他在森林里寻找着水源，为了防止迷路，他用石头在树上刻下标记。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萨博终于在森林深处找到了一条河流，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就看到了一个同他差不多高的身影跳进了河里，来不及多想，萨博下意识地跟着跳了进去，抓住那个孩子的手臂，带着他向岸边游去。

对方貌似是一心求死，虽然没有从萨博手中挣脱出去，但也一动不动，半躺在河里，任由河水没过他的胸口。

萨博感觉有些吃力了，虽然河水并不算湍急，但是对于一个5岁的孩子来说，稍有不慎，依旧是足以致命的，更何况，他还拖着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萨博非常清楚，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很可能会把自己搭进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放手。

很快，萨博就没有力气了，一个踉跄扑倒在河里，河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头顶，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本一心求死的孩子动了，或许是萨博的执着终于打动了他，让他放弃了轻生的念头。他把萨博从河里拎起来，然后带着他向岸边走去。

萨博被他扔到岸上，咳了半天，将喝进肚子里的水都吐了出来，等喘过气来，他才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这个男孩。黑色的头发正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脸上有几粒雀斑，这让他凶巴巴的表情看上去没有那么吓人，反倒平添了一份别扭的可爱，身上的背心上写着两个大字：“暴力”。

这或许是个很贴切的形容。萨博这样想着，又看向了他的眼睛，灰色的瞳孔，里面有着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冷漠、憎恨和防备，萨博认为那像是狼的眼睛，或许他是个狼人，会在月圆之夜变成一只狼？

“你，看够了没有？”

萨博猛然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啊…那个，你没事吧？”

“……多管闲事。”

对方说完这四个字就没再理他，转身跑进了森林的更深处。萨博没有追上去，一是因为现在天快黑了，他不熟悉这片森林，贸然追上去，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二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笃定对方至少今天不会再轻生了。

于是萨博捡起掉在河边的水杯，装了一杯河水，然后顺着自己来时做的标记回了山洞，路上顺手摘了几个野果，作为自己的晚餐。

第二天，萨博早早地背上书包，去了学校。虽然住在山洞里让他很不习惯，但不得不说，他享受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这一天，他终于在学校里见到了那个老师口中不能招惹的艾斯。当时，他正在和新认识的朋友聊天，突然，所有人都四散开来，好像逃命一般跑了出去。

萨博有些茫然地回过头去，然后，他就看到了昨天那个男孩，正拎着一根水管向这边走来。

几个比较讲义气的孩子一边跑一边向萨博喊道：“快跑，他就是艾斯！”

萨博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糖递了过去，“原来你叫艾斯啊，我能跟你做个朋友吗？”

艾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抡起水管在他的鼻梁上狠狠地打了一下，“无聊。”

萨博捂住疼得好像断了一样的鼻梁，眼里蓄满了泪水，低头看到地上开出了几朵血花，瞬间委屈极了，眼睛一眨，泪珠就滚落下来。

然而，艾斯看都没看他一眼，走向了两个胆大的向他扔石子的孩子。最后的结果就是几个人都被叫到办公室里谈话，两个被打的男孩一口咬定是艾斯无缘无故地打了他们，艾斯也懒得反驳。老师觉得他们吵吵嚷嚷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让他们闭嘴，看向了一旁乖巧的萨博。

“萨博，来，告诉老师，你当时在现场，对不对？”

萨博点了点头，“是的。”

“那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艾斯无缘无故动手打了他们吗？”

“不，是他们先向艾斯扔石子的，在那之前，艾斯什么都没做。”

“这样啊，那你的鼻子是艾斯打的吗？”

萨博犹豫了一下，看向艾斯，后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然而他拧紧衣角的小动作却暴露了他的紧张和不安。萨博重新看向老师，摇了摇头，“不是。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说完这句话，萨博感觉身上多出了几道视线，他扭头看去，首先看到的是艾斯不敢相信的眼神，不过对方很快就转过头去，不再看他；然后是那两个男生愤恨的目光，他们显然是对自己被出卖了而感到不满，萨博眨了眨眼，用无辜的眼神回看过去，他们也很快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萨博，你确定你没有说谎吗？”

“是的，我确定。”萨博直视老师的眼睛，湛蓝的眸子中写满了无辜和真诚。

“好吧，虽然艾斯打人是不对的，但是你们两个向他扔石子也是错的，互相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啊。”尽管老师有些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但是萨博怎么看也不像个会说谎的孩子，最终她还是相信了萨博的话。

两个男生心不甘情不愿地向艾斯道了个歉，艾斯不屑地“切”了一声，老师也拿他没办法，就让他们几个出去了。

出了办公室，两个男生先行回了教室，艾斯漫无目的地在操场上散步，萨博跟在后面，与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在操场上转了三圈之后，艾斯终于耐不住性子，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萨博，结果萨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反应过来，两个人的额头狠狠地撞在一起。

“你到底想干什么？”艾斯揉着额头，看着坐在地上的萨博。

“你好啊，艾斯，”萨博从地上站起来，向艾斯伸出了一只手，“我叫萨博。我们做朋友吧！”

“谁要和你做朋友？”艾斯想要拍开萨博的手，却被对方顺势抓住了手掌，“你不要以为你没有在老师面前揭穿我，我就会感谢你。你…你放手！”

萨博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直觉告诉他，如果想跟艾斯做朋友，现在就绝对不能放手，他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我们就是朋友了，很高兴认识你，艾斯。”

艾斯盯着萨博的笑容愣住了，以前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笑过，更不会有人在被他打了之后还想跟他做朋友。这家伙，是笨蛋吗？“你真是……自说自话的家伙。”艾斯红着脸扭过头去，手上却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任由萨博继续牵着他的手。

“嘛，我就当艾斯是同意了。”萨博晃了晃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艾斯看了他一眼，然后脸更红了，扭着头，怎么也不肯再看他。

有个朋友的感觉，好像……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