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萨博和艾斯手牵着手回到教室的时候，所有人都避着他们走，之前那些和萨博关系不错的孩子也离他们远远的，两人不甚在意地回到了座位上，老师对于这一幕颇感欣慰，终于有一个能管住艾斯的存在了。

结果安静了没几秒，艾斯突然把桌子掀了，桌面上不知道被谁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了“暴力鬼”几个字，而萨博看着桌上的“叛徒”两个大字陷入了沉默，反应过来后，第一个想法就是字真丑。

还没等老师发话，艾斯直接拎着水管把之前那两个男生打倒，然后看了萨博一眼，跑出了教室。萨博犹豫了一下，本着有难同当的想法，也跟着艾斯跑了出去。结果艾斯根本就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一路跑出学校，出了城镇，最终站在垃圾山上。

萨博一直跟在艾斯后面，见他好不容易停下了，跑到他身边，气都没喘匀，对方就一水管打了过来，萨博没来得及反应，在异常清脆的声音响起后，捂着嘴坐在地上，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了出来。

艾斯用水管指着他，萨博放下了手，一颗乳牙就在艾斯的注视下从他口中脱落，掉在了垃圾山上。在同一天挨了两次打，萨博的脾气也上来了，在垃圾山上翻了半天，找出一根被人丢弃的水管，转身跟艾斯扭打起来。

相比于艾斯只会靠蛮力打斗，萨博显然更擅长寻找敌人的弱点，两个人大战50回合，最终还是萨博因一招之差落败，把水管扔到一旁，坐在垃圾山上，鼻子一酸，委屈地哭了起来。

艾斯意外地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盯着面前哭得一抽一抽的萨博陷入了沉默，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我讨厌爱哭鬼。”

萨博听了这句话，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哭得更厉害了，“谁，谁让你打我……”

艾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让萨博哭个够，等萨博哭的差不多了，艾斯才别扭地转过头去，小声地问了一句，“如果海贼王罗杰，有个孩子怎么样？”

萨博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眨了眨眼睛反问回去，“海贼王罗杰有没有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只是想跟艾斯你做朋友而已啊，为什么要打我？”

艾斯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跟萨博讲了他的身世，然后做好了萨博像其他人一样厌恶、远离他的准备。

然而，萨博听完了所有的故事之后，只是歪了歪头，没有说话，没有厌恶，也没有憎恨，平静至极，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艾斯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中逐渐感到心慌，他宁可萨博直白地表示对自己的厌恶，然后远离自己，也不想他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

在艾斯承受不住这份煎熬，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萨博动了，他走过来，张开双臂抱住艾斯。

“没事了，艾斯。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艾斯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他能感觉到萨博的下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对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处，让他觉得痒痒的，他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好像心脏要跳出来了一样，愣了好久，他才伸出手回抱萨博。

这是第一个拥抱自己的人，也是第一个不会因为身世而厌恶自己的人，他说以后会陪着自己。艾斯觉得自己黑暗的世界里出现了一道裂缝，一束光照了进来。这份光明太难得，太宝贵了，他想抓住这束光，永不放手。

“所以，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嗯。”

两个男孩在一起抱了很久，直到艾斯觉得有点别扭，猛的挣脱出去，两个人才分开。艾斯红着脸坐在一旁，萨博坐在他身边，两个人都不说话，然而两个人的肚子非常有默契地叫了一声，两人立即达成共识──吃饭。

艾斯示意萨博拿上水管，然后为了避免他在森林里迷路，拉着他的手向森林深处走去。萨博乖乖地跟在后面，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森林里的景色，直到撞到了艾斯的后背，才意识到已经到了目的地。

“烤鱼，可以吗？”艾斯指了指面前的河流。

萨博点了点头，艾斯脱了鞋袜，站到河里，盯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扎了个猛子，再上来时，手里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他向萨博招了招手，萨博犹豫了一下，也脱去了鞋袜，学着他的样子在河里抓着鱼。

不一会儿，两人就抓到了十几条鱼，萨博阻止了还想继续的艾斯，上了岸，在附近捡了一些树枝，生起了火焰。两人将十几条烤鱼一扫而空，然后坐在草地上晒着太阳。

“所以，你住在哪里？”艾斯揪着手边的草，假装不经意地问起。

“嗯……在山洞里！”

“山洞？哪个山洞？”

“嗯，就是……”萨博想给艾斯指个方向，但是他连自己现在在哪都不知道，更别提分辨方向了，“反正就是个山洞，在垃圾山附近。”

“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

艾斯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这个朋友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那不然，你跟我回达旦那里吧，虽然她是个臭老太婆，但还是挺善良的。”

萨博立刻扑过来抓住艾斯的手，“好啊！”

艾斯突然觉得萨博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跟着自己回家，很快，他就在萨博的注视下放弃了思考，起身拉着萨博的手，带他回家。一路上，他向萨博介绍了这座科尔波山，以及达旦和山贼一家。

在回家的路上，艾斯提出如果想让达旦接受萨博，以及晚上不想饿肚子的话，最好带些猎物回去。于是两个人开始了一场狩猎比赛，萨博得意洋洋地拎着两只野兔从森林里出来时，艾斯正抱着水管坐在石头上，石头旁放着一只鹿，而艾斯显然是早已抓住了猎物，在等着他回来。这让萨博有一种挫败感。

艾斯看了看他手中的兔子，“我还以为你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

萨博敢发誓他在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安慰的意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难怪艾斯会这么想──他还保持着在奥特卢克家的装扮。不过这隐晦的安慰并没有让他感觉心情好一些，艾斯也没有要继续安慰他的打算，两个人拿上自己的猎物回了山贼之家。

达旦打开门之后，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经常在学校里惹麻烦的艾斯竟然带人回家了，不过，这不是重点，这个金发的小鬼理所当然的打算住在这里是怎么回事啊？！她这里又不是福利院！

“艾斯！这个家伙是谁？！”

“你好啊，达旦。我叫萨博，是艾斯的朋友！以后请多关照了。”

“什么艾斯的朋友，应该也是个糟糕的小鬼，说什么‘请多关照’啊？谁同意你住在这里了？！”

“我听说达旦是个臭老太婆，是男人中的男人。不过，我觉得，达旦应该是个善良的臭老太婆吧。”萨博摸了摸鼻尖，露出一个笑容。

“什么男人中的男人？我可是个女人！”达旦盯着萨博，想狠下心来把他赶出去，但最终还是在他的笑容中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背对他们，“艾斯，萨博！我会给你们提供住的地方，但是你们两个要帮忙干活。”

“臭老太婆，啰嗦死了。”艾斯掏了掏耳朵，对她的话不屑一顾，反正他现在每天都在打猎，来保证山贼一家的吃喝。

达旦在艾斯的不屑和萨博的笑容中认命地拎起他们带回来的猎物，到厨房料理晚餐。萨博坐在地板上看着艾斯，“啊，达旦是个很善解人意的臭老太婆嘛。”

艾斯把水管放到一旁，“是臭老太婆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