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成泉,水汇成海,天降甘露,日升月稀,素有世间寄宿一说,是为方术之一。
形同菟丝花一般的生灵,会牢牢的抓固住参天大树汲取生存所需养分,直到大树凋零,取而代之。
万物生灵当中不乏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态,最常见的同理之下,最好说的就是妇人与腹中胎儿的关系,总有人笑说是伟大是互爱的母子,实则若说绝非有先天意识之下,怎可能毫不相识的两个人,仅会因为血脉相连就会倾尽所有呢?
血脉是肉体,而爱则后天本性,两者分门别类,但总有鼠目寸光的蝼蚁用此赋予强加一层光辉,似是一无所有导致的恐惧从而形成自我保护的免死金牌。
说到底要论感动伟大,他鹤容世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退让和取舍,造福出多少肉眼可见的善果和后传?然而他非以血脉关联强加于人,而是从来凭借一己之力去平衡付出,做出该有的成就。
嘴上夸大其词的高昂但凡生了个脑子的谁人都会,吹牛扯谎的大话说的多了,积累众多后终归会在某一天迸发而出,被那些信以为真的人从高处摔下泄愤,以成全因果。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鹤容世便是不吝啬这些身外的金钱与时间,一次又一次的放足了耐心,付出了心力,到头来大多是成败一半,倒也不算是无功而返。
有些人有些事既然改变不了,木已成舟的话,毁灭是唯一能够解决的结果。
好笑的是,人人常以正义和慈爱来看待造物主与创世神,自欺欺人各怀鬼胎的前来各种寻求和利用,牲畜一般的顺应自己的一身血肉之躯,犯下至蠢至恶的过犯错误,直到死。
当真聪明之人从不会做下折辱自身尊严之事,真清高自尊的人从来只会光明正大的搏斗中争抢,是输是赢从来便是孤注一掷的赌局。
倘若不去搏斗,对于他们来说只会成为任由他人摆布的玩物,非人的待遇从此一朝跌入尘埃,竟是自身也成了那一堆污秽当中生来的结果,只好用尽一生力气去站在最高处去洗涤,让世人忘却,让世人歌颂。
商照薰从来都是个看得最清楚,又最爱逞强的人,她认为不被自己努力拿来的任何一件力量和倚仗,从来都是不踏实的。
天上要是能够掉馅饼的话,她如此卖力的力争上游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吗?她自然绝不认下,也不可能认下。
寄居也好,夺舍也罢,靠的从来都是本事和能力,要是无能,她怎会能够占得了先机?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继续东山再起。
说来商照薰从前做人的时候也没想过定要什么长生不老,她看得见的唯有眼前变数,至于以后如何倒也没能那么高瞻远瞩,再加上未曾得过什么丰衣足食的安生日子,变得不堪一击,诚惶诚恐。
那时,于她而言求神祭祀一直以来不过是人的一己之私,所谓虔诚不过是足够贪恋自己。
起初记载的卷轴中纵使堆积如山般写下数不尽的奇闻异事,个个名人在眼,独有传说典故,却在无尽更迭之中伴随着神逐渐和人原来越远,再度打开讲说给后人听,只剩下虚幻一般可遇不可求的一介神话,于他们自己无关紧要的虚假故事而已。
可要论真假的话,之后出现开拓新约的耶稣,是个名垂青史活生生的人,即便见过他真容的人少之又少,但一经打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耶稣是谁。
他是个神乎其神的人物,众望所归的救世主,活生生显现降世在马槽寻常人家的婴孩,不尊从父姓,单名耶稣。
不同于远古时代,数不清的人总是会同名,这名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像是地上凡人能够取得出来的,独树一帜世间罕有,后来也无人敢同名。
后来有人大抵明了参透出其中意味,那便只有一个缘由了……人神有别,耶稣身份尊贵高于全人之上,先神后人。
然而小时候的耶稣也无一例外的恪尽职守,遵从父亲的指导服侍家业,先是跟着父亲做木匠,闲暇时也会去放羊,日子过得充实富足……一直到某天偶然的机会,他能够解除卷宗,上台朗诵,得天独厚的领悟天赋让他开启漫长的路途,踏出家门,走上受人拥戴的日子。
那时起,一介看似普通出生的人受到了古遗迹传承的承认,耶稣也终归浮出水面,兴起一放扶弱济贫的雄风,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可是那又怎样呢?他终归不过是凡人之躯来,终要走向牺牲之路;他来的这么早又去得这么快,将自己过人的话语传承留下,坦然无惧赴死,到头来只道不知者无罪。
商照薰多少是听闻过最出名的耶稣,多少倒也认可他终生壮举还算善后,除却太过张狂天真以外,美中不足的英年早逝成了诸多人的惦记和跨不去永久歌颂的门槛。
只是三十三岁的人,仿佛一言一行做出了百岁的豁达和伟大,纵使他在世人眼中兴许是咎由自取,不懂和高官权臣周旋相处,倔犟得从未低头服软,在酷刑中断气而亡。
好像耶稣从未想过和那些位高权重之人说过话,不知道是不是不喜欢还是排斥的缘故,似乎他们之间有一道跨不开的隔阂,直到两败俱伤而落得结尾。
之后的古西方直到末了,记载当中的只有一段启示录,当中牛鬼蛇神的场面恍若不似人间,无人能够正儿八经的互相交谈,或是起争执恶事,面临他们的唯有如是砧板上的肉的下场。
这是一段真切漫长的预言,商照薰心知肚明,这片土地终有一日会不复存在,因此她并不贪恋长生掌权,只求自己能够善终一生,要说下辈子的事她不知道,上辈子的事她不记得,能让她抚平一生之痛,终生无憾就好。
人性便是如此,自知寿命有限,难逃一死,活着的时候任然毫不顾忌,费尽心思的去争去抢,要的就是自己过好这一生。
现如今倒是截然不同了,她借尸还魂,恢复生机,虽说整个过程不太光彩,但是如今她能够安定的站在这,再长久保养下喘口气,假以时日抓紧时间扬长避短。
果然,好日子还在后头啊……只要能活着……
可谁说死了就不能安乐了呢?鹤容世回神沉浸此中,不得不说就在此刻他心花怒放得很,当真这座上宾是贵客,能够得到如此招待也不枉费自己绕了一大圈死里逃生。
只是段久卿可就没那么简单了,适才他放她走的那个方向,隔着一层空荡荡的屏障,但凡有心察觉到的,都明白那里为何会一片空旷。
存放肉身的地方不能堆积阴气,否则容易引起怀疑,这一点算是那些鬼怪头脑当中的一部分打点。
正所谓欲盖弥彰,他们离肉身一旁一个劲的吃喝玩闹,分散注意力来保护他们的根源。
一千多号人,人多力量大,这批鬼又是些能言善辩成了精的,保不齐三言两语就能蒙混过关,再加上一唱一和的,船长都察觉不到该有的异样。
正所谓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室久而不闻其臭,说得就是这个理,而船长又是他们脱不开的重要工具,当然没有想着要去夺舍他的。
“在这都城里头,焚烧尸体真的不要紧吗?会不会太冒犯了。”朔风跟着紫徽走到外头,这才开口袒露心声的问她。
适才商照薰突如其来的一乍实在太过莫名其妙,无皮尸已经偃旗息鼓的一些尸体,如果说没有魂魄操控附体,根本也就没有任何威胁。
“想必是斩草要除根,借尸还魂明白吗?”紫徽开口答复他的疑惑,“或许那些尸体早就变得奇怪了,留着的话很有可能起尸,反正发觉不对才会根除吧。”
“而且你突然之间怎么可怜起一些被残害成面目全非的尸体了?”她反问中倒是少不了奚落和嘲讽,笑他分不清轻重是非,“我劝你最好明白不要在关键时刻大发慈悲,谁都救不了你的。”
“原来如此……这我当然知道了,一直以来没有你们能够了解的多而已,我当然好奇了。”朔风恍然大悟之后,转而脸色猛然定住,不服气的反驳道,“还好还好,如果烧了尸体就能解决这件事的话,倒也不算太麻烦,我们是不是可以早点回去了?”
“你想得美,出来一趟如果这么容易的话,当真是白来这么多人了。”紫徽不耐烦的驳回他异想天开的想法,转头对上一旁躲在人后头挡风沙靠在石山处的花泷,“大家可以摆开掩护了,就像之前商量好的一样做就行,前辈下令打算焚尸,务必在太阳落山之前做好。”
“啊?这么着急……”花泷先是一听,不乐意的嘟哝着,“那得赶快了。”
“都按照之前指定的卦象站好,一人守一位,大家互相一定距离,到时候都能照顾得到。”紫徽挥手指着一个个位置,眼看着人员一个个站好,继续不停的说道,“大家切勿谨记,阵法要的是我们所有人的法力连接,切勿偷懒松懈,要拿出全部实力,我们和里头才会都安全。”
“真是费心了,紫徽。”卜凡眼见她说完已然走到了自己对面,他脸色还算高兴的,“看似一件小事,实则已经是大家头一回出来的经历了。”
“稳定心神吧,这次可全靠不得我。”紫徽摇头,双手起势,“听我号令,开始聚气凝视!”
“轰隆隆……”重云大片浮动蔽日,黑压压的一瞬发出一阵闷声霹雳。
“您请坐好,稍等片刻就是。”红鬼挥手间再次平地起座,高椅扶手和先前见着的一模一样,不过是孤零零的只有一个了,在周边皆是人来人往,有闲坐休息的屁股落地的凳子椅子已经是一眼瞧不见一个。
“好吧。”魁纵使再过意不去,也只好坦然接受,拍了拍身后挪一般的坐下。
有口难言,他这辈子经历一生崎岖,倒也轮不上是个十恶不赦的,不论生死皆不是,然而现今要不是情势所逼,他要是不坐,冷落了红鬼的心意,势必会惹得他不高兴。
心存芥蒂下耿耿于怀,随后要是发生点什么动向,他可轮不到去过问插手了,又谈何以暗地里瞒天过海的帮着段久卿压住局势呢?
“红鬼大人,眼下已经布置打扫好了。”待他坐下后一会,就来了个小跑着上前鞠躬低头通报的。
“嗯,已经是空旷了许多。”红鬼闻言抬头遥望四周,点了点头,转向魁,“您看怎么样?”
“足够了。”魁点头示意,放眼望去当下四周人流充盈,当中原本堆搡着的座椅成套成套的挪开以后,分外清晰,“事不宜迟,舞会可以开始了。”
“舞会正式开始,放音乐!大家可以尽情挑选适宜的舞伴共舞!”红鬼转头又一高声后,又转了回来端详他,“那么您呢?可有看中的女伴吗?”
“这个我倒不急,你也别催我。”魁嗤之一笑,打趣推诿,“多谢你答应我的请求,这样的舞会我只是想着先借此和大家心平气和的认识一番,至于到底要不要舞伴不重要。”
“是这样啊……您可真是闲情雅致,用心良苦啊。”红鬼先是恍然,随后笑着点头恭维,不动声色的开口道出两句高深话来。
“你可真厉害。”魁赞不绝口,双手摆在双腿膝盖上,眼神边瞟着前头,“看上去还竟然摆满了酒食和不少吃的?”
“是,既然是舞会,免不了耗费体力,我这就去给您亲自带一些过来,您在这休息便是,想要下去了都请自便。”红鬼即刻来了兴致,自告奋勇的同他高知一番,转头往下走去。
“他可真是识趣。”魁又暗自如此道,“但可惜得很,到头来还只是个鬼魅,跟着做了不该做的事。”
想来以前自从他上位有了名号以后,都是他为别人瞻前顾后的费心费力照顾,未曾想有朝一日自己能得照料如此无微不至,不止越及了云苏国,更是一直以来都没见到过的。
阴差阳错的事总是止不住的出现,可他早已习惯其中,麻木不然,这样的一个人虽好,但是终究心意不合,道不同,反而要尽快斩杀了才好,免得徒留后患才是。
“可以邀请你和我共舞一曲吗?”台下已然响起音乐浮动,贯穿空气中迎景之下,成双成对的人脸色千变万化的一边是低头,一边是打量,伸手搭手的成双成对。
魁映入眼帘不所为动,双眸反而阴冷得锁住了心,黯淡无光纹丝不动下,手肘靠起扶手,才知困乏的歪着头倚靠在手上。
男女之情而已,鹤容世才觉得这是世上最片面乏味的东西,一不是每日的主食,二不是非要万缺其一,反而过腻了多余,厌烦了逃窜。
真是可笑的人世间啊,竟然央求同为生来自私的人无条件付出的同时,又要专注一人一辈子,连花开成败都有季节,哪有什么物件能做到长生不朽的话,那看不见抓不住的情爱就能牢牢的紧抓不放吗?
的确,紧抓不放做到了,但又让心爱之人感到窒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段久卿这番心性通灵的人,除非病入膏肓得紧了,哪里会察觉不到他行事危险呢?
不,她偏是感受到了这一点,才会急着离开出去,加上她本身体内残留着断不干净的记忆,逐渐分化怂恿着她作恶剑走偏锋,要是她能够控制得了的话,完全不会当面忤逆他一句。
她本想着就是来寻求活路过的好的,坏了身孕情况极差,她也明白身体支撑不住自己胡来,多少挣扎着答应他回去了。
可是未曾想能够差到如此地步,逐日的发疯,无时无刻的分崩离析,导致她自己和自己一直在闹腾。
……也罢,想太多了早已毫无意义,鹤容世心想着止住脑海的画面,闭目按了按太阳穴,再睁眼努力去观望眼前景象。
“这位小姐是新来的吗?怎么从未见过你。”从角落传来一阵欣喜的惊呼。
“你好,我是路过的游魂,特地过来凑个热闹的,冒昧打扰到你们的雅兴。”段久卿一身黑色云肩旗袍装,修长的肘臂说话间抬起比划着,“我在这逛一逛就好。”
“真是个端庄腼腆又礼貌的小姐。”不远处挨着餐桌前晃悠着酒杯的西装男人,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上下扫视过后,起身向她走来,“我非常真诚的邀请你,可以和我共舞一曲吗?”
“实在惭愧了先生,我不擅长舞蹈。”段久卿手覆着胸口,歉意的笑了笑,“比起这个,我其实对于可口的甜点更加感兴趣。”
“真是看不出来呢,静心穿着成这样,只是为了过来聚餐吗?”闻言,引得神色凌厉的红衣礼服的女子上前,宽大的裙摆直逼得挤兑到了跟前,近乎擦肩而过快要贴了上去,她举着手里的酒杯朝段久卿面前比划过去,“你可真有意思。”
“我也觉得你很有趣。”段久卿却不怒反笑得灿烂,朝她伸手,“可以交个朋友吗?”
“……你说什么?”红衣女子显然意料不到,愣神看她。
“哈……”魁瞥尽方才一言一行,忍不住眯眼捂嘴低声一笑,暗叹段久卿也算因地制宜,这回会拉着女性卖弄同情,而不是拉着一些戾气冲天的男人了。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冒昧了……”段久卿目光沉了沉,知情识趣的头垂丧气着打算放下手。
“好啊。”谁成想觥筹交错的,红衣女子顺手从游走的服务生手里的托盘中,拿了一杯红酒递过去,“来,想要跟我做朋友的话,必须要先喝一杯。”
“酒?”魁顷刻间睁眼失效,目光死盯着那两人一酒,心如雷打鼓般的突突的撞个不停。
段久卿从来忌酒,多年来除却青稞以外,她沾酒便昏的体质也是他从那兰口中提及的,鲜少人知道她此等弱点。
莫说这杯红酒的来头是不是掺进去了些人血也罢,昏迷不说,褪去肉身她可以把控得住,但是白鬼一旦沾了血,无异于染上血债。
“……原来只是喝杯酒而已啊?谢谢。”段久卿反之从容不迫的上手接过,聚起酒杯,“来。”
“倒是爽快,不错。”红衣女子咧嘴一笑,抬头将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咕嘟……”
“……”反观段久卿垂眸低头,缓慢的低头张口去喝。
“等一下。”魁登时起身,伸手叫住。
“干什么?”红衣女子不耐烦的转头,瞪着眼睛盯向高处的魁,“你要多管闲事吗?”
“不对。”魁简明扼要的回绝,垂眸居高临下指着她道,“为什么你手里的酒和她的不一样呢?”
“这有什么吗?我随手拿的而已。”红衣女子耸肩,不以为意,“您难道没看见这里端着酒的盘子随处可见吗?每个盘子里都有一杯香槟或是红酒的,这很正常。”
“反倒是您这位贵客,口口声声是来帮助保护我们的,为了这点事紧张做什么?”红衣女子肆意嘲讽着,地痞无赖般的无下限的挑衅明目张胆。
“可她说了,自己只是路过。”魁反之一笑,不少双眼睛狐疑的注视下一闪一现的落地靠近,离红衣女子不过几步之遥,只见他笑容可掬的歪着头道,“那么她是否也可以跟我一样呢?”
“你,你要做什么!”红衣女子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往后连退才站住了险些先后倒地的身子,捏着手中的空杯随着手腕摇晃着。
“你真的好有意思,很久没有人会和我说这么多话了。”魁正回了头,嬉笑一声,“有酒吗?”
“您好,您的酒。”应声而来的服务员木讷的托盘靠近。
“噢,的确是这样呢,这里正好有两杯不一样的酒,正是你说的那样。”魁扭头一看,兴奋的拍了拍手,抬眼目光盯紧了红衣女子,“来吧,别跑。”
“就选择你身上的颜色吧,在我面前一滴不剩的……喝下去。”他咬死了后面的话,笑得露齿,一双眼睛始终未能再动弹一下,发出腥红微光。
“不,我不要!”红衣女子顿时抬头尖叫,脖子竟连不动全身,定格在那分割挣扎。
“他这是要做什么?欺负人吗?”一旁站着的人终于看不下去,义愤填膺已有微怒,“喂,你放开她!”
旧情难却心已死,无心之举意难平。
若问割舍藕断丝,不若斩血难泯灭。
虎狼之处不分别,恶鬼皆恶无男女。
独善其身而退避,只肖暗潮涌动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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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末🐇祝福大家中秋夜快乐ヾ ^_^♪🌕幸福安康福寿延绵百年美满!
微末二更奉上!明天起恢复上班啦!祝福大家秋收冬藏,咱们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