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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回篇 第二百零九章 朝露日晞

明堂拾经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人生在世,谁人不是有所为,身来责任,使命身份?天生我才必有用,籍籍无名自萧条。

草木为供养人而生,牲畜牛羊为喂养人而存,即便天上地下的风雨雷电,皆是恩泽变幻,天地常理。

古籍当中记载,元素与五行两者分门别类,元素终归瞬息之间油尽灯枯而去,五行则生生不息循环往复,不死不灭。

人若通达天地灵气,掌管五行,助长自身,进行由自身条件下或快或慢的冥想修炼,即为自古以来的得道成仙。

只是天人五衰,通达五行又能如何呢?气数将尽之时,倘若一辈子成不了神,仙也不过肉身之躯,花自凋零水自流,阻止不了的因果循环而已。

脚踏实地,随意而安,世间鲜少有如此心性之人得偿所愿,人人唯利是图所驱使,躁动不安,刀剑相向,乱世成火,皆是灭亡。

鹤容世即便再如何感情用事,他也拗不过自己心头的那一道坎去为了段久卿而泯灭众生。

他不觉得这样做扪心自问有多少心满意足,一直以来人神永隔,相差甚远,他可还没到那种需要奢求于人来扭转局面,挽回落败,填补自己亏空的狼狈下场。

他身为神,要想复活位不高于自己的生灵从来都不是难事,即便如此,对于段久卿兴许成分比寻常其他阿猫阿狗渺小人类还要复杂些许以外,不过时间问题。

到底是中间出现了太多意外之事干扰,鹤容世没想到段久卿首先两次都是自行醒来,他手上还有完全复原未准备好的最后程序完善她身,自己就忙不迭的无奈之下悄然离世。

旁人兴许未曾注意过段久卿生来额头的火纹胎记,她天生自狐族妖血,冰火双生,身体残缺时便会出现阴阳失衡生不如死的两极折磨中,被冻死或是活活灼烧而亡。

她现下情况由于火元素先前恰到好处的遗失,最糟糕的时候并未到达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不然皮囊破损,准备好的肉身灼烧败灭,他做好大半的心血顷刻间就能付之东流。

段久卿如今此刻光景正是业冰形式,全身脱离了恶寒不惧风雪病痛,可身体依旧残缺火纹的定神,失去这道防御的她,用力过猛时会无法自控的流泄而出。

法力失衡互相冲撞,无异于是一种无药可医的疾病,鹤容世固然明白这需要治本才能终结,于是他心中再怎么不情不愿,表面再如何飘飘然的毫不在意,为了以防东窗事发不可收拾两败俱伤,他必须出来跟在段久卿身边,亡羊补牢。

百事缠身,一人劳百,能者多劳,鹤容世固然觉得辛苦,可要是连他苦心孤诣扶起的段久卿都弃置不顾的话……这个好不容易死而复生的能人异士,自古以来屈指可数的将才领袖,除此以来还有谁比得上这唯一能够完全接替他手头重任的人呢?

当初,金丹耗尽,鹤容世唯一大有建树的身躯尽毁,他也不曾悔不当初,即便经羽剑安定收复在他手里,求得不过是个心安。

经羽这把剑浑然天成,他初到云苏,渡化缝隙封印树下成了型的怨灵鬼祟,不得已吹灰之力的破除了这道恶疾后,树下残骸凝聚成大片的白色石岩铺地。

其中一把宽菱刃,十字细柄的剑屹立在土根遮掩下,随风摇曳时,剑身遍布有致闪烁的红色菱块的剔透光泽应光影下闪烁其词,不遑多时便被看守的侍卫发现,上报交到了宫中。

经羽剑的样式和云苏国一直以来所有的剑的样式截然不同,它的剑身愈加宽大,构造更是骨肉相连的奇异,仿佛它初现时候是活着的一般,寻常人得见忍不住汗毛直立。

故而段印染只见到这把剑的第一眼起,打定了转赠给鹤容世手中的原因,多半是觉得他既然能够摆平冥顽不灵的封印下骚动的成形冤魂,自是物归原主的最好。

的确,经羽剑从出现开始,在当世的云苏国当中算不得是个什么稀世罕见的珍宝,于是方便的交付到了鹤容世手中之后,在他手中的经羽剑从来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鹤容世入门拜师之后,又因为修为样样拔尖,直到他一举飞升,经羽剑才得了他的威名一并被世人脍炙人口,成为他名声大噪相配的神兵利器,吹捧的无所不能之一。

相较之下,即便是十五岁就当得云苏皇室的中宫理事之责的皇储,修为是高深骇人听闻的当代最强,段久卿不过差上一把两全其美的兵刃,来助她得至高无上的威名。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过去的事过去已了,她那时是年少轻狂急功近利,眼下时隔日长,源源不断的发生了太多事,物是人非事事休,想要的功名和奢求镜花水月,到底不过是人之死后的极乐妄想。

鹤容世再强也得应责而亡,段久卿借此看明白自己身来的命数不该绝,她要做的事行的责任也才刚开始,一切的一切仅仅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转折坎坷,生来无人可避免。

诅咒也好,宿命也罢,段久卿历经蹉跎,看淡许多,放下执念,释怀使命,接纳自身,当下的她醒来活在了世道解放的年岁,迎来了她梦寐以求的解脱。

现时今日,她曾想要得到一把剑,一把鹤容世那样的剑,却是一道舍弃性命的催命符,选择上好能人去献祭的不归路。

他走后,经羽剑的属性段久卿亲手触碰才明白其中的凶险万分,果然从一开始起,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风光无限的鹤容世,就已然无人阻止他踏上必死终结的路途。

经羽剑无疑就是鹤容世之前的路,他费劲一生心血,操持阻止的人世间,归正人间的对错,因此耗费了寻常人的一生,最终结果得了个杯水车薪的下场。

这条不归路上死伤无数,鹤容世亦然成为了其中之一……

只是啊,段久卿却不会似他一般乖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乃是她发自内心的选择和决定……

斩断终结一切的罪恶,还万世永恒太平。

“喂?你好。”天边泛青时,响起一阵电话博通的声响,“我是北部根据地的人员傅辞。”

“您好,长官,您有什么需要吗?”话筒中传出不冷不热毕恭毕敬的回复。

天高皇帝远,民军实力固然庞大,可是隔得远了免不了有远亲近邻,当然对不太熟悉的总上级多有忌惮,口吻多少像是招待宾客一般不高不低的。

“我想知道,你们那边是否能够接收到西部首都的消息。”傅辞不紧不慢的缓缓道来,“有一位来自北部的记者,特地的为完成尚海那边的报社的采访,已经坐船在来的路上了。”

“请问一下您,是关于什么样的采访呢?”对面如此问道,“西部对于我们而言是界外地区,对于采访必须过问是否违规来确保安全,还请您多体谅。”

“具体内容的话,我早已经查清楚了,采访对象是都城当中任职的雨师赋。”傅辞轻快的即刻回复道,“我想她们的采访内容应该是关于军事和平的话题,雨师赋曾经在尚海城驻守过十四年,现今返回西部,想来最有话语权和感慨的就是他了。”

“是这样的话,不会违规涉及太多机密。”对面详细听完后,不一会回复答应,“他们现在承运到了什么交通工具?”

“大概率还在坐船吧。”傅辞犹疑了一会,下意识的点头道,“麻烦你们多加留心来往的船只了,他们自行乘船,对于都城而言却一无所知。”

“好,您请放心,还有什么其余的任务和注意事项吗?”很快再次传来回音,沉闷不变,干脆利落,简洁明了。

“麻烦你们照顾这些记者的安全,确保他们整个过程没有一人失踪。”傅辞沉了下脸色,最终毫不留心的留下叮嘱,扣掉了电话,“咔嚓……”

傅辞落手之间行云流水,根本没有在意诸多的闭断,心头没有任何的愧疚和不适。

之后的内容已经不再重要了,距离不久前在餐厅见过段久卿一面之后,傅辞第一次和她完整的把交好的话说出口,结果依旧没有多少好转。

在他经受过一次莫名其妙的刺杀,复活以后想清楚了许多事。

周围人都在痛恨段久卿的所作所为,无一例外,比起鹤容世,整件事情的浩劫和结束,其中有两次都是因为她一人而起。

因为段久卿引来月族二人的妒恨报复,傅辞以及旗下的军队所有人惨遭暗杀,死于再次受命出城奔赴守界的第一天……

即便如此,下一刻大水覆盖全地,正好成全了鹤容世水到渠成的计划,段久卿应该保全自身,安心留在船上,和鹤容世合而为一的夫妻,让云苏国稳定毫无后顾之忧。

但她竟然控制不住的疯了……就因为段久卿孤注一掷的选择,自尽海中,让鹤容世深受打击,使得整个诺亚方舟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鹤容世就此和九重天开启了一场杀戮般的折磨……在洪水退去之前,傅辞与那兰同住在船上一处,即便他们好好待着尽量回避,还是免不了亦是深知外头的空气能压死人一般。

而那兰整日悲伤其中,看看他又看看自己那弟弟,悲悲戚戚之余逐渐心有安慰,她还能胆大的去找过鹤容世,似乎得知了什么好消息,让她不再悲苦其中,心神安宁。

那兰藏不住事,回来见着傅辞自当报喜一般马上脱口而出告诉了他,关于鹤容世要复活段久卿的消息。

傅辞苦笑着觉得不可能,又被那兰矢口否决并直言反问:不然他是怎么醒过来的呢?

……也是,傅辞这才觉得自讨没趣,即便身处蓬莱当中,怎么还是如此怀疑不信呢?

可是对于傅辞来说,不光是段久卿与鹤容世,就连那兰他也并不了解,浮于表面一般入不了心。

从前的时候,有不少传言是关于段久卿冷情冷面,不近人情的嚼舌根,傅辞未曾上去搭过话,当时心里只觉得高山远阻,心存敬畏。

一个为国尽心尽力的能人,竟是个不擅长断情绝爱的女子做得到的如此功绩,牺牲小我成全大义,傅辞想当然觉得段久卿当之无愧了。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忽然得天独厚,有幸面见段久卿,为此说了不少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热枕,瞬间被她毫不留情的劈头盖脸压了下去。

家中之前来信,利欲熏心的父亲不少提及过皇室王位的继承,颇多离不开段久卿是个女子,嫁娶之命难继大统,催促他建功立业,好用军功换取一道圣旨。

只可惜傅辞从来没想过要靠近这些……皇权高位,对他而言太过冰冷,他是个不喜欢寒冷的人,所以才会选择去往前线这一条路。

段久卿死后的十四年过去,他浴血奋战,穷困潦倒,和中州人一起同生共死,目睹了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人情愁苦。

走的越远越发现,段久卿赴死的选择是如何的荒谬,鹤容世所谓的重新洗牌原来只是重蹈覆辙,让人世间再经历回到原点的战争当中。

高高在上的人做下的付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可又无力挽回,当初的局面要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再如何选择都会是错的吧……

“杀——!”四面围墙陆续潸然坍塌,海风覆盖涌入,窸窸窣窣的席卷耳畔两旁,传来四面八方袭来的流动声。

“哒。”魁脚下一踮,忽隐忽现的向前移动。

“轰隆隆——!”彼时越来越杂乱无章,加上无人说话,段久卿只觉身前身后都空落落的,收手起身向后回看。

“快躲开它们的攻击!”魁语气急迫的喊了一声。

“哈哈哈哈……晚了,受死吧!”四面八方围绕充斥包裹的越来越近,另外一道妖异野兽的声音呻吟长啸道,随之猛得齐身冲撞,扫过的四周擦起风声鹤唳,“唰——!”

“啧!”魁目不转睛下眼看着不见段久卿挪动的身影淹没其中,姑且冷下脸色瞬身往里头冲去,“咻!”

“轰!啪啦——!”分秒之间,撞作一团,炸得地板四分五裂,飞溅而出,戛然而止,“……”

“看来这里挺大的啊。”没过多久,忽从上方响起赞叹不绝,声音清澈见底,语气沉静而细腻,是个女声,带着戏谑笑腔道,“我在原地等了你们一会,跳起来才看清呢。”

“什么?”三言两语,惊得扎在地上的一团红鬼齐刷刷的拔地而起,其中有的抬手指着上方俯视的段久卿,威武的低吼颤颤巍巍,“你怎么在上面?!那下面的这个是……”

“起开!”魁顿时鲤鱼打挺,震退弹飞了他们。

“该我了。”段久卿话音刚落,手起浮光凝聚的长刃刀跳下落起,手起刀落间她两脚落地撑得刮起一阵风,硬生生让他们暂缓落地,“咔——噗嗤!”

三两血肉飞溅,所见之处段久卿双手拿刀,砍得手脚头颅分离各式各样都有。

“扑通……”适才领头的红鬼后知后觉的上前,乍然被一截手砸到了脚边,赤红的般若面哀哀戚戚的惊恐万状的嚎叫起来,“怎么会这样……是谁!到底是谁?!”

此情此景,他此时理应冲得上去的,可红鬼不知怎的双腿动弹向前挪一步时,止不住的颤抖。

“快……逃……不要……过去……”隐隐约约,寻声眼珠挪动,瞥见的却是撑地半抬的涌血的半截鲜红脖颈。

“继续啊。”段久卿低声引诱,一手拿着破铜烂铁拼凑成的长刀,随着她一步一步擦着地面淅淅沥沥的发出摩擦声,双眸发出瘆人的红光盯紧红鬼,面容冷嘲热讽的开口,“你不是最擅长阿谀奉承了吗?”

“怕什么!”青鬼脚步极快,他可算是好生挪动了许久才下来,衣衫褴露的赶来叫嚣着红鬼,“你装什么死啊!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是谁多谁少,这是谁的地盘,谁更厉害啊?!”

“还有你!”忽得,青鬼转头指向一旁驻足观望的段久卿,顿时火冒三丈得跳起,张出血盆大口,“哼!我这就吃了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奸贼!”

“还是没能拦住啊,要开始了吗……”魁见此情形松口气,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幸好记得现在是在鬼市,没了肉身的束缚的段久卿固然发挥得畅通无阻,他也不必再担心段久卿随时身体不适丢失性命。

该出手的时候再出手,做的太多说的太多了容易被发现。

“呵。”段久卿抬手起刀一挥,顿时半空中张嘴的青鬼头脑平整的沿着嘴边乍成一半,摔落在地,“啪嗒!……”

“矮子——!”猛地,一直麻痹的红鬼顿时哭嚎着全身苏醒,往前边扑着前脚也跟着落地的叫唤一声,随后向天发出一阵浩浩荡荡的力道,“吼——!”

“他这是在召唤族群。”魁继续提醒她,口吻中带着些许生疑的告知她已经赢了,“你不是打算在这浪费时间的吧?”

“你现在告诉我,解救那些被他们残害的亡灵的办法吧。”段久卿回应他时,一改适才的笑腔沉静如许,“不然的话我可不是过来捣毁这里这么简单。”

“交换。”魁二话不说倒是没有任何磨蹭的告知了她,“他们从哪里来的,你应该知道。”

“替死鬼的方式啊……”段久卿面露笑意,轻蔑得得意洋洋,“真是多谢你了。”

“……所以你还不打算离开吗?”魁不禁懊恼,试图尽力劝说她自行脱身。

再这样下去的话免不了要动手,他怕因为麻烦而暴露出其他破绽。

石英的名号恐怕也保不了了……鹤容世忍不住后怕,头回心烦意乱到这个份上,段久卿是有足够能耐的。

要不是自己的声音由于身体虚弱而变得面目全非,又以先天不足作为借口,不然段久卿早该认得出他来。

“哒哒哒哒哒哒——!”不远处已是传来重重叠叠的脚步声。

“现在几点了?”段久卿突然又问,“方才破了这里的阵法,应该恢复了吧?”

“已经凌晨,快要天亮了。”魁沉稳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急切,导致说话时变得磕磕绊绊了些,也为着听到的脚步声分神左顾右盼。

“好,是时候该出去了。”段久卿耍了下手里的剑打了个圆。

“兄弟们给我上!这两个奸贼要断我们活路!千万不要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红鬼再度发号施令,睚眦必报的叫喊声难掩破音,“让他们消失在这里!”

“是!”来的一群乌泱泱的青红交错,异口同声的应下之后张牙舞爪的俯冲袭来。

“后面有路,你就不能后退吗?”魁不死心,心存侥幸的再三阻拦。

“变糊涂蛋了啊。”段久卿头也不回的嗤笑出声,“我要是后退,对他们来说就是逃跑。”

“他们也会跟过来的。”她落下这句话,起手刀柄抬起,双脚踮起俯冲迎上,后头又掀起一阵风,“唰!”

“好个不死不休……”魁咬牙啐了一口,再次消失在了原地,细如蚊呐喃喃自语,“只好毁尸灭迹,再陪你一次好了。”

“呯!”平面相交撞起激烈,迸发出一阵波涛汹涌的平荡扫向四周。

“呜——!”船头鸣笛声响起,苏小婷朦胧间揉了揉眼睛。

“天亮了啊。”苏小婷欣然一笑,转头朝对面一看,“段久卿你怎么还没醒?”

“喂,你醒醒!”她纳闷的起身,到段久卿床前轻轻拍打她的肩膀,依旧浑然不动,“这是怎么了啊?现在还很早吗……也不知道你会睡得这么死。”

苏小婷无奈叹气,转头去翻箱倒柜的找手表。

“窸窣……窸窣……”角落再次发出阵阵爬行的声响。

晨光乍现,昼夜转回;应君生死不复悔,生当做杰死鬼雄。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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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末

微末哈喽兄弟姐妹们晚上安!

微末鬼市情节即将结束,这边提前祝福㊗️万圣节快乐!🎃🦇

微末下次再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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