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芜送颜欢消失在城门口的边界,自己不觉禁有几分落漠涌上心头,他想着去喝酒解闷,不想这一喝便醉了。
君芜喝醉了酒摇摇晃晃的走在大街上却不想撞入一人怀中,他迷糊的说道“你长得好眼熟,好像我的一位故人!?”
而面前的青衫男子急忙扶住君芜他道“公子你喝醉了。”
君芜却推开他晃晃悠悠道“我没有醉。”
青衫男子却再次抓住他,君芜不耐烦道“都说了我没有醉。”
然而青衫男子却紧盯着他的脸声音有些不可置信的颤抖道“颜高,你是颜高!”
面前的君芜听到颜高这个名字瞬间酒醒了大半,君芜问道“你叫我什么?”
卿九泉不解道“颜高!”
君芜低声呢喃道“颜高?”这个名字为何这么熟悉就像曾经无数次有人叫过他一样,就好像他忘记了什么重要的记忆,君芜似乎是有些痛苦的双手抱住头想要想起什么,可是越想他的头越疼。
一旁的卿九泉似是发现了他的异样道“你不记得了吗?”
君芜痛苦道“我想不起来”脑子里似乎是有那么一个片段待他像要看清楚的时候那个片段便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卿九泉看着君芜痛苦的模样有些担忧道“想不起来就边想了,一会去找大夫看看有没有法子。”
就这样君芜被卿九泉半搀着来到了他的住处,他先给君芜煮了醒酒汤让其喝下,再让他好好休息一番。
君芜一觉睡到夕阳西下才迷茫的醒来,他看着周身陌生的一切,这不是他的房间?
外面卿九泉端着饭食推门而入,君芜望着突然闯进来的男人若有所思他在脑子中搜刮了面前男子的记忆,很显然并没有,他抬起头望着远处正在整理桌子的男人问道“你是谁?”
卿九泉整理好桌子才缓缓的看向他道“过来吃饭!”
君芜坐在床上分毫未动,卿九泉坐在桌子前独自享受饭食的美味,声音却轻飘飘道“你不吃饿的是你自己又不是我,到时候饿了可别怪我没给你饭吃。”
君芜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感觉到肚子在咕咕咕的叫着,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爬下床坐在了卿九泉对面。
卿九泉将碗筷递给他,君芜道了声谢便开始细嚼慢咽起来。
君芜吃到一半突然看向对面的卿九泉问道“你不吃吗?”
卿九泉却打量起君芜“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君芜嘴巴里塞着菜嘟囔道“我叫君芜。”
卿九泉皱眉思量道“君芜?”
君芜点点头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将我认成你的那位朋友了?”
卿九泉立马否认道“不可能,你一定是颜高!”
卿九泉看向君芜“不知道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遗忘过去的记忆?”
君芜却下意识的说道“海”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海他总是会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卿九泉却分析道“你是在海上遇难的,你这么惧怕海也许和这个有关,但是你为什么会失忆?”
君芜见卿九泉这么说便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踟蹰许久君芜才道“能和我说说他吗?”
卿九泉于是将颜家的事情一一说与他听,包括颜家近日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关于颜家的铺子已经尽数被朝廷收去,府宅被封,以及颜欢坠崖的消息。
君芜只觉得卿九泉说的这些事情他无比的熟悉但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卿九泉叹了一口气“慢慢来,总有会想起来的一天,只是……”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颜家日后要靠你一个人撑起来了。”
君芜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想再休息一会!”
卿九泉道“你今晚就住这吧”他手上收拾着碗筷“我去收拾别间屋子。”
君芜“嗯!”
入夜君芜躺在床上回忆着卿九泉今日给他讲的那些事情,他一直在脑子中想要寻回那一星半点的碎片,可每当他快要抓住的时候,那些碎片便在自己眼前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君芜烦躁的挠乱自己的头发,想不起来总觉得那段被他遗忘的记忆对他来说很重要。
次日君芜便提议要去景梁,他觉得去那里应该能寻回一点被他遗忘的记忆。
两人骑马赶了几天的路终于到了景梁,周围来来往往的商贩可以看出城内的繁华热闹。
君芜只觉得心底涌上一股熟悉感,紧接着他的脚步加快的朝前走着,他快步的穿梭在人群里终于他在一个朱漆色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他看着此刻被贴满封条的大门仿佛看见了曾经那座喧闹的且繁华的府邸,只是此刻它却死气沉沉的再也没有往日的生机。
路过的行人见君芜停在这座府邸门前忍不住上前对君芜诉说着颜家的遭遇,颜家因触犯了朝廷其家主颜凌迟被处死刑,小女儿颜欢将父亲尸首带回来为其操办丧事,父与次日要下葬的前一晚,其母千无霜与夫君伉俪情深当晚就悬梁自尽,独留小女儿一人在这世上。
路人说着连连摇头似在惋惜。
君芜却听着不觉心脏有些刺痛般的疼,他低声问道“那为何颜家最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路人继续道“那你可要听我讲完!”
君芜没再答话,这边路人说的起劲,周围已经围过来三三两两的人,有些人脸色似是露出了哀伤和惋惜,从他们的神色中可以看出颜家生前必定是待他们极为和善的。
君芜见这边人围的多了又有些嘈杂便觉得心生起一抹烦躁抬脚正欲要走却被那路人一手拉住道“公子听我讲完再走啊!”
君芜想抽回手奈何他抓的太紧最终只得听他说完。
路人道“方才说到哪里了,哦,说到只有这小女儿在这世上了。”
父亲下葬的棺木又搁置了三天,三天后其父其母二人合葬在一起,下葬当天半个城的人都去相送了,操办完父母的丧事这小女儿便当了家主,没过几天她就将府里的下人全都打发走了,没过多久不知这小女儿犯了什么错朝廷便又派人通缉她,士兵气势汹汹的上颜家不知道翻什么,最后将值钱的东西全都带走了,自那日后颜家便被查封了,铺子也收归给了朝廷,城中也被贴满了通缉她的画像,不过听闻颜家小女儿坠崖生亡了。
君芜此刻却在皱眉思索着,卿九泉跟他说的恐怕是外界传闻的有一些事情并不全面,而眼前人是景梁百姓一些事或许亲眼见过所以知道的全面。
路人还在叹息道“颜家此后怕是无后了,早些年儿子在海上遇难,家主死与处决家主夫人追随而去,女儿又坠崖而亡!”
君芜只觉得心情有些沉重,他向路人道了谢便告辞离开了,不过刚才路人说的海上遇难应该说的就是他,这更加笃信了君芜要寻回那段记忆的过往,如果记不起来恐怕他会后悔一辈子。
他和卿九泉又绕了一大圈来到了府邸的后门,只是奇怪的是后门却没有锁像是有人经常进出一样,君芜疑惑的推开门走进这座宅院,映入眼帘的一切却都令他感到无比的熟悉。
两人走了没多久便在不远处看见一个佝偻的老人瘸了一条腿在扫地上的落叶,一旁的卿九泉似乎是认出了那个背影他试探性的叫道“陈叔?”
老人先是身形一怔而后缓缓的转过身去在看见君芜时他的眼角已被泪水浸湿老人颤着声音问道“你是大公子!”
君芜没有回答老人的话他只觉得面前的老人非常熟悉,一旁的卿九泉却向陈叔解释道“陈叔他有些事情都不记得了。”
陈叔喃喃自语道“不记得了?”
卿九泉点头道“嗯,可能是伤了脑袋。”
陈叔继而又看向君芜问道“那你们?”
卿九泉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陈叔才晃然的点点头。
君芜却慢慢打量着四周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极为熟悉,最终他在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一旁的陈叔道“大公子这是你的房间!”
君芜“我的?”
随后他推门而入,这个房间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了,桌子和地上都已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君芜只觉得这里对他来说是无比的熟悉,他四下打量着随后又迈步出去到别的房间去看看,每到一个房间陈叔都会在一旁提醒着,只是除了他的那间房间整齐一点外其他房间却都是乱糟糟的所有的东西都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甚至书房里的一堆书都散落在地上,这让爱书的卿九泉惋惜的叹了一口气随后亲自将书本一一拾起然后整齐的放在桌面上。
君芜则又朝下一间屋子走去,而映入他眼帘的却还是一处破败荒凉的景象,桌子倚子翻倒在地上,茶壶也倒在一边,瓷碗也散落成一块一块的碎片,出了屋子则看见院中一些杂草已经长的有半人多高了。君芜只觉得胸口有些悲伤和难过。
入夜君芜则在自己的房间休息,卿九泉则自己收拾了一间屋子住。
寂静的深夜里君芜却回想着今日在府中闲逛的那些场景,就这样想着想着便入了梦。
梦中他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上漂泊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海哮,海哮来了”紧接着他便和这群人连同船一起被这凶猛地海哮吞噬。再次醒来他便在一处医馆里,后来那人成他的师父,画面又一转转到他的小时候到成年,这些画面在他脑子中一一闪过,那些模糊的令他苦恼追寻的记忆逐渐在自己面前清晰起来,他看见了爹娘还有妹妹开心的围坐在桌边正在向他招手过去。
他有些欣喜的向他们跑去,只是跑到近处才发现他们早已经消失的不见踪迹,他大喊道“爹娘妹妹!”却无人再回答他的话。
君芜从梦中挣扎着醒过来却发现后背已经汗湿,他起身用手抵住额头满脸倦意的闭着眼睛。
一旁的陈叔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问道“大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君芜缓缓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房间内还有两个人。
卿九泉在一旁解释道“你睡了两天两夜一直叫不醒你,只是不知道你梦见了什么在一直挣扎着,后来请了大夫,大夫说你受了什么刺激所以导致你睡觉一直醒不来,于是开了一副安神药,说等你不再挣扎渐渐平静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了。”
君芜有些头疼的嘶哑着声音道“我好像全都记起来了。”
陈叔眼里有一丝欣喜“大公子真的!”说完他有些哽咽道“家主和家主夫人在天有灵!”
君芜似是回想那日他落海的情景“我记得我当时被海哮吞噬时身体不受控制的在海中漂荡模糊间好像头部撞击到了不知道是石头还是什么的东西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的时候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君芜忽望向陈叔眼里有些悲伤道“陈叔我想再见一见爹娘!”
此时的陈叔已经泪流满面他道“家主和夫人的灵牌在祠堂,只是大公子如果想去家主和夫人的墓碑前怕是有些不妥。”
君芜心下了然苦笑道“我知道了”他如果贸然前去祭拜怕是会引来一些非议,这样就会吸引到一些人的注意力,陈叔是怕他会出现危险,更怕颜家此后再无后。
君芜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准备去祠堂,来到祠堂后君芜这才发现祠堂上面又多了一个颜欢的牌位,他停下脚步向陈叔询问为何会有颜欢?陈叔摸了一把眼泪道“外面都说小姐已经死了,我瘸着一只腿也不方便,就让叶清和风明去到崖底寻找小姐的下落,可是找了几天几夜都找不到小姐的尸骨。”
君芜笃定道“陈叔,欢儿她没死!”
陈叔抬起泛着泪光的眼睛望着君芜“真的!”
君芜点点头“我救了她,不过……”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在已经不在夜岚了。”他亲手将自己的妹妹送到了异国他乡。
陈叔心下了然道“小姐说过是要去风曜国的,现在夜岚到处都是小姐的通缉令她在这里只怕会不安全,至少去了风曜国哪里有二公子护着她。”
君芜此刻听的一头雾水“二公子是谁?”
陈叔将上面颜高和颜欢的牌位给拿下来准备给稍毁,“大公子你还是先和家主和夫人他们说说吧,你不在的这些年他们很想你。”
君芜点点头看向爹娘的牌位心里涌上一抹悲伤和难过,陈叔和卿九泉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君芜跪坐在牌位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孩儿不孝!”
他看着上面摆放着两个人的牌位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如果他早一点记起来以前的记忆那他会不会早一点和爹娘妹妹团聚,会不会弥补他缺失的那些年的陪伴,只是他记起的太晚了,晚到来不及见他们最后一面,就连兄妹相见也互不相识,他真的好悔。
不知道他在祠堂待了多久,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日渐西沉。
君芜声音低沉道“陈叔能告诉我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曾经繁华热闹的颜府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陈叔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沉重苍老的给君芜叙述起了往事,君芜像是听了一个很长很长的遥远的故事,而这故事却是他缺失的无法忆起的几年,每每提起唯有他的悔恨和来不及说出口的遗憾。
“那个二公子是爹娘的义子”君芜苦笑着心中有说不出口的苦涩。
陈叔道“家主和夫人也是思念公子,故而见二公子有些和你相似这才收为义子,另一个原因就是若是他们不在了必定得有人来帮衬小姐。”
“我知道”君芜望着漆黑的夜空道“陈叔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陈叔也不多打扰默默的退了下去,君芜只是静静的看着夜空,风轻轻的吹起他的衣摆,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直到卿九泉的到来打破了这黑夜中的沉寂“你还要站在哪里多久?”
他递给君芜一坛酒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一醉解千愁我希望你能暂时忘记你的悲伤,因为今夜过后,颜家便要真正的落在你的肩上了,是衰败是兴盛全在你的决意。”
君芜仰头喝了一口酒道“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或许我不会记起来以前的往事,那样恐怕我会后悔一辈子的,不过还好我全都记起来了,比起潇洒自在的君芜他更想做身负重任的颜高,因为颜高才是真正的我。”
卿九泉不答话只是默默的陪他喝的酩酊大醉,君芜爬在桌子上朦胧的醉意间他好像看见了爹娘在不远处对着他温柔的笑着而后又渐渐的模糊在他的视线里,君芜打翻酒坛在空中胡乱抓着什么他满是醉意着开口道“爹娘不要走!”
回答他的只有迎面而来的寒风,寒风吹走了他的醉意,独留他一人在黑夜中沉默,孤独,哀伤!
只可怜,他爹娘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