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苏莞泠彻底成了演武场的“常驻嘉宾”。
寅时到卯时,扎马步、举石锁、挥剑;辰时到巳时,学轻功提纵术;午时稍作休息,下午便跟着苏予泽拆解拳谱,分析招式破绽。
她的手磨出了厚厚的茧,膝盖总是青一块紫一块,却再也没喊过苦。有次菱歌心疼得直抹眼泪,她却笑着把药膏往菱歌手上抹:“不疼的,你看,我现在能举石锁了!”
苏予泽的“魔鬼考验”也在不断升级。从最初的五十次石锁,到后来的百斤石锁举百次;从绕场跑二十圈,到负重跑十里;从拆解基础拳谱,到实战对练时故意留出破绽,逼她临场应变。
“你进步很快。”半月后的某夜,苏予泽收了剑,看着她额角的汗,“比我预期的,快了三成。”
苏莞泠正用帕子擦剑,闻言抬头:“真的?”
“真的。”他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丢给她,“这是金疮药,擦在手腕上。”
苏莞泠接过,发现瓶身刻着极小的“予”字。她心里一暖,抬头笑道:“谢谢师父。”
“别叫我师父。”苏予泽耳尖微红,转身要走,又顿住,“明日卯时,带你看样东西。”
次日卯时,苏莞泠准时来到演武场。
苏予泽站在兵器架前,手里捧着个乌木匣子。匣子打开,里面躺着柄短刃,刃身泛着幽蓝的光,是把淬了毒的软剑。
“这是‘影蚀’。”苏予泽道,“影阁的制式武器,见血封喉。”
苏莞泠心头一震:“你要教我用毒?”
“不是教你用毒。”苏予泽抽出软剑,在指尖转了个圈,“是要你认得出,躲得开。”
他将软剑抛给苏莞泠,后者下意识接住,却被剑身的柔韧惊到——这剑像活物般在掌心游动,稍不留神就会割伤自己。
“影阁的杀手擅长用毒,也擅长用这种软剑。”苏予泽道,“他们的招式阴狠,专攻要害。你要学的,不是硬碰硬,是预判,是闪避。”
他开始示范。只见他身形如鬼魅,软剑在周身织成一张密网,每一次刺击都精准指向苏莞泠的咽喉、心脏、手腕。苏莞泠手忙脚乱地躲闪,却还是被软剑划破了袖口,露出一道血痕。
“专注。”苏予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的速度只会比这更快。”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苏莞泠像只被猎鹰追赶的兔子,狼狈地躲避着软剑的攻击。直到她浑身是汗,几乎喘不上气,苏予泽才收了剑。
“记住,”他递来帕子,指尖碰了碰她的伤口,“活着,比赢更重要。”
苏莞泠接过帕子,看着他眼底少见的温和,忽然问:“师父,你以前……也是这样练出来的吗?”
苏予泽的动作顿了顿。他望着演武场角落的老槐树,那里有道深深的剑痕,像是多年前的旧伤。
“是。”他声音很轻,“比我教你的,难十倍。”
深夜,苏莞泠坐在房里擦剑。
窗外忽然传来异响。她警觉地抬头,看见廊下的灯笼摇晃,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她握紧剑,轻手轻脚跟了出去。
黑影停在相府后墙的阴影里,手里握着把短刃,和那日苏予泽给她看的“影蚀”有七分相似。
“她在练功。”黑影低声说,声音沙哑,“进步很快。”
“主上有令,不必急。”另一个声音响起,“等她再强些……”
苏莞泠屏住呼吸,贴着墙根后退。她摸出袖中苏予泽给的“影蚀”,指尖扣住剑柄——
“谁?”
黑影猛地转身,短刃划出寒光。苏莞泠本能地挥剑格挡,却被对方的内力震得虎口发麻,连人带剑摔在地上。
“苏三小姐,好兴致。”熟悉的嗓音响起。苏莞泠抬头,看见拓跋踆站在月光下,玄色锦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里把玩着枚玉佩,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笑。
“四王爷深夜造访,有何贵干?”苏莞泠撑着剑起身,声音冷得像冰。
“本王听说,你在学武。”拓跋踆走近,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学得不错。只是……”他瞥了眼她腰间的“影蚀”,“这剑,可护不住你。”
苏莞泠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附近还有其他人在蛰伏。
“四王爷若是来讨教武艺,”她强作镇定,“明日演武场,我奉陪。”
“不必。”拓跋踆收回手,转身要走,又回头笑道,“本王只是提醒你——有些人,不是靠武功就能躲开的。”
他的脚步渐远,苏莞泠却攥紧了剑。她知道,拓跋踆的话里藏着刀。
回到房间,她将“影蚀”藏在枕头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像块染了血的玉。
她想起苏予泽说的“活着比赢更重要”,想起拓跋踆阴鸷的笑,想起那个藏在阴影里的黑影。
这一路,她以为自己在往上爬,却不知早已身处深渊。
而深渊之上,还有一张更大的网,正缓缓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