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罗那尔城。
白罗那尔城的日头正毒得像块烧红的烙铁,沙砾在光线下泛着惨白的光,热浪裹着沙尘往人骨头缝里钻。孤行者靠在烫得能煎蛋的土墙根下,粗糙的皮靴底结着层硬壳似的沙尘,裤腿上还沾着昨晚在酒馆蹭到的油渍,黑乎乎的一片在阳光下格外扎眼。气氛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尴尬,他的右手不自在地悬在离屁股半寸的地方,指尖在磨得发亮的皮裤上来回蹭动——方才被墙角翘起的木刺勾了一下,这会儿那地方痒得厉害,像是有条调皮的沙漠跳虫钻进了衣服里,在皮肉底下不安分地蠕动。可眼前明明站着个陌生人,像挠屁股又觉得不太合适,这么不雅的动作实在做不出来,他只好把手指用力蜷成拳头,又不甘心地松开,反复折腾了好几次,最后还是重重地拍了下大腿,用钝痛把那股钻心的痒意硬生生压了下去。
至于眼前这人,实在是莫名其妙。一件灰扑扑的斗篷从肩膀一直拖到地上,边角早就被风沙磨得露出了里面的线头,上面沾满了风里带来的沙砾,一看就知道是从很远的地方跋涉而来。刚才一阵热风掀起兜帽的一角,露出的脸白得不像常年在沙漠里讨生活的人,细腻的皮肤在阳光下几乎要透出光来,下巴上冒着层浅浅的青色胡茬,反倒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他那双眼睛,灰蒙蒙的没有焦点,孤行者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个瞎子。可就是这样一个瞎子,偏偏精准地找到了自己,还莫名其妙地点名要带他去古斯文沙漠,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股荒诞劲儿。
这让他想起了在废墟里找到的那些宝贝。那是些废土时代前遗留下来的奇怪黑色盒子,巴掌大小,外面裹着厚厚的灰尘,打开之后里面装着一堆薄如蝉翼的胶片,他管这种东西叫影像片。配套的还有一台锈迹斑斑的水晶影机,机身是透明的水晶材质,上面刻着模糊的花纹,镜头处蒙着层氧化的绿锈。每次用软布擦干净镜头,把影像片小心翼翼地塞进侧面的插槽,再将从废弃机甲上拆下来的能量块扣进底部的凹槽,按下侧面的铜质按钮,水晶影机就会发出轻微的嗡鸣,镜头里射出一道光柱,在昏暗的墙面上投出流动的光影。那些光影随着胶片转动不断变化,伴着滋滋的电流声,将几百年前的画面和声音还原出来,像是把另一个世界的碎片搬到了眼前。
其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套路,就是一些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每天过着吃喝拉撒睡的普通生活,影像片里还会特意描述出一些心理活动,解释这些人在平平无奇中藏着的与众不同的能力。可他们平时都默默无闻,像是在养精蓄锐,就为了等待某天突然到访的神秘人,带来所谓的伟大使命,比如拯救世界之类的,满是无聊的个人英雄主义。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遇到了影像片里的这种事,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别扭。
他一直觉得那些影像挺无聊的,全是老套的思路和俗气的台词,连他这个大老粗壮汉都觉得土得掉渣。比如穿红裤衩外穿披风的紧身衣肌肉男人,举着块破盾牌就敢跟怪物硬刚,胳膊上的肌肉疙瘩随着动作颤悠悠的,嘴里还大喊着“为了正义”;或者穿黑皮夹克、戴着两个方形组成的黑镜子的家伙,手里拿着比脸还大的枪,走路时故意把皮衣下摆甩得飞起,那模样比沙漠里最臭屁的沙狐还欠揍;还有一群穿着五颜六色花裙子的少女,举着奇特的水晶花或者水晶蝴蝶样式的棍子,跳着莫名其妙的舞蹈就把敌人打败了,末了还得矫情地喊一句“友情啊!羁绊啊!和我一起拯救世界吧”。每次看到这些桥段,他都尴尬得浑身不自在,手里的劣质酒都觉得变了味,喝不下去了,脚趾头能在滚烫的沙地里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比起这些辣眼睛的套路,他更爱偷偷藏的“私货”——那些各种各样的不穿衣服的女人影像自不必说,皮肤白得像没被风沙晒过的奶油,头发长的能拖到地上,连风吹过发梢的弧度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藏的书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都是从图书馆废墟深处翻出来的“禁书”——封面印着半露酥胸的女人,书页里夹着泛黄的裸女插画,还有些字迹潦草的手写故事,尽是些露骨的描写,这些宝贝都被他用三层防水布裹得严严实实,藏在院子里的水缸下面的深洞里,上面用半块活动地板封好。以前总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拿出来看,还得支着耳朵听动静,生怕妻子莉娜突然掀帘子进来骂他“满脑子龌龊事”,更怕调皮的女儿小艾光着脚丫跑过来抢,举着插画奶声奶气地问“爸爸这阿姨怎么没穿衣服呀”。……不对,跑题了。他甩了甩头,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眼前这个陌生人才是该关注的重点。
眼前这个叫诺雨的人突然来找他,让他带自己去一趟古斯文沙漠,还说酬金管够,费用全包。独行者上下打量了一下诺雨,得出来的结论是:一个落魄的“青年才俊”。对方的幽蓝长发沾着沙尘,发梢可能是被风吹的,有些地方打了结,偏偏生了张俊得晃眼的脸,配着那件比乞丐还破烂的斗篷,活像个落魄贵族在玩角色扮演。至于酬金,拜托,哥们儿你这一身穿的还没有我旁边这几位每日靠天吃饭、游手好闲的“好汉”穿得好呢。不是他瞧不起人,实在是这行头看着就不像能付得起酬金的样子,还不如先想办法养活自己更实在。
至于诺雨刚才说的“请自己出山”?独行者心里直犯嘀咕,自己也没住在山里啊?这沙漠世界哪还有山?几百年前的那场“耶鲁那由”大爆炸早就把所有山川地形夷平了。他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两句,在吐槽这方面,他自认为一直以来是专业的。以至于他并不理解“出山”这个不知道哪来的俚语是什么意思,周围的人也全都不知道,不过大致意思倒是明白了,应该就是请自己帮忙的意思。
说到那场大爆炸,在几百年前的高度发达的文明时代,曾经发生过一场恐怖的恒星大裂变。一群疯狂的科学家将一颗代号名为“耶鲁那由”的反应炸弹扔进了恒星耀斑,这颗炸弹的名字寓意着新生,却造成了无法挽回的连锁反应,形成了一场仅持续0.216秒的恒星耀斑失控大爆发。恐怖的高温热浪像疯狗一样瞬间席卷了整个T-006星系的伊弗梅丽亚星,给地表来了个彻底的“清洗”,坚硬的山川被烤成了透明且脆弱的玻璃,最后碎成了沙粒,奔腾的河流直接蒸发成了水汽,消失在空气中。剩余的人们也是经过特殊的基因改造,通过一种名叫“安全箱”的特殊装置才侥幸活了下来。之后这个世界和这个时期就被命名为了废土世界和焦土时代,一切都变成了焦土沙漠,各种各样的生命也在强烈的辐射下被迫快速进化出了崭新的姿态。
就在独行者胡思乱想的时候,诺雨在破烂的斗篷里摸索了半天,手指在怀里探来探去,最后似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他拿出了一块相当大块的、用粗麻布包裹着的金块,轻轻放在了旁边的台阶上。粗麻布散开的瞬间,金光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边缘还带着天然形成的金纹,一看就知道是没经过提炼的原金。
“请先生过目。”诺雨的声音平淡得像沙漠里的风,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独行者瞬间就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差点把下巴惊掉。不是吧大哥,你都不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吗?这么大一块儿金子你就这么当街拿出来?没看到我旁边的这几个……哦,抱歉,忘了你确实看不见,他不是有意冒犯,不过这是一种修辞手法请不用在意……他旁边的这几条因为懒变成乞丐的“懒狗子”,眼珠子都快瞪得和你一样瞎了好吗?!财不外露啊,连这都不懂?没看到啊不对!……不知道这附近都是一群鱼龙混杂、凶神恶煞的牛鬼蛇神吗?谁敢接了你的单子,最后拿到手的酬金都不一定有命花啊!
可诺雨看上去丝毫不在意,也不知道是无知还是纯属没看见——啊呸,他就是没看见。诺雨又从怀里掏出一些证件表明身份:“我是塔都派遣到这里的考察员,负责对古斯文沙漠中心的特殊磁场区域进行定期调查,想找一位有丰富经验的向导,就是您了,阿道夫•玛格利克先生。”
好家伙,这是一早就把自己调查得清清楚楚的。阿道夫一脸无语地摆弄着对方递上来的文件,上面盖着个歪歪扭扭的红色印章,还有些他认不全的鬼画符,是真是假根本分不清。只是……是他眼瞎,还是政府眼瞎?派来的政府公职人员居然是一个瞎子?随身带着一大笔巨款的愣头青,穿得连乞丐都不如,长得不错,体格不比自己这个大老粗差的美男,各种元素结合在一起简直辣眼至极,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倒是诺雨脸上那拉碴的胡子,让他看上去正常了一些,嗯,很亲切,就是这种感觉。因为阿道夫自己也不怎么勤快打理边幅,常年顶着一脸络腮胡,当个邋遢的抠脚大汉。幸好诺雨看不见,不然一定可以从阿道夫的脸上看出来,他此刻的内心活动是多么的丰富。
“不接。”阿道夫把文件卷起来扔回给诺雨,干脆利落得像砍断一根没用的绳子。
诺雨那张像娃娃鱼却又像死人一样没表情的脸,并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依旧是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对着他的方向,不知道他内心是真的毫无波澜,还是根本没听出阿道夫语气里的拒绝。
“那些油腻的官大爷派的人,没一个靠谱的。”阿道夫一脸轻蔑的表情,语气里满是不屑,“你一个瞎子,还带着这么多不合理的地方,骗鬼呢?我怕这钱还没到手,就得劳烦你小子烧给我了……”他说着,从那几个懒鬼乞丐兄弟手里把酒壶夺了回来,仰头灌了一大口,却发现里面早空了,只剩下个空壳子。心里顿时暗骂这几个狗王八,连一口酒都不给自己剩,实 白罗那尔城。
白罗那尔城的日头正毒得像块烧红的烙铁,沙砾在光线下泛着惨白的光,热浪裹着沙尘往人骨头缝里钻。孤行者靠在烫得能煎蛋的土墙根下,粗糙的皮靴底结着层硬壳似的沙尘,裤腿上还沾着昨晚在酒馆蹭到的油渍,黑乎乎的一片在阳光下格外扎眼。气氛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尴尬,他的右手不自在地悬在离屁股半尺的地方,指尖在磨得发亮的皮裤上来回蹭动——方才被墙角翘起的木刺勾了一下,这会儿那地方痒得厉害,像是有条调皮的沙漠跳虫钻进了衣服里,在皮肉底下不安分地蠕动。可眼前明明站着个陌生人,像挠屁股又觉得不太合适,这么不雅的动作实在做不出来,他只好把手指用力蜷成拳头,又不甘心地松开,反复折腾了好几次,最后还是重重地拍了下大腿,用钝痛把那股钻心的痒意硬生生压了下去。
至于眼前这人,实在是莫名其妙。一件灰扑扑的斗篷从肩膀一直拖到地上,边角早就被风沙磨得露出了里面的线头,上面沾满了风里带来的沙砾,一看就知道是从很远的地方跋涉而来。刚才一阵热风掀起兜帽的一角,露出的脸白得不像常年在沙漠里讨生活的人,细腻的皮肤在阳光下几乎要透出光来,下巴上冒着层浅浅的青色胡茬,反倒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他那双眼睛,灰蒙蒙的没有焦点,孤行者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个瞎子。可就是这样一个瞎子,偏偏精准地找到了自己,还莫名其妙地点名要带他去古斯文沙漠,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股荒诞劲儿。
这让他想起了在废墟里找到的那些宝贝。那是些废土时代前遗留下来的奇怪黑色盒子,巴掌大小,外面裹着厚厚的灰尘,打开之后里面装着一堆薄如蝉翼的胶片,他管这种东西叫影像片。配套的还有一台锈迹斑斑的水晶影机,机身是透明的水晶材质,上面刻着模糊的花纹,镜头处蒙着层氧化的绿锈。每次用软布擦干净镜头,把影像片小心翼翼地塞进侧面的插槽,再将从废弃机甲上拆下来的能量块扣进底部的凹槽,按下侧面的铜质按钮,水晶影机就会发出轻微的嗡鸣,镜头里射出一道光柱,在昏暗的墙面上投出流动的光影。那些光影随着胶片转动不断变化,伴着滋滋的电流声,将几百年前的画面和声音还原出来,像是把另一个世界的碎片搬到了眼前。
其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套路,就是一些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每天过着吃喝拉撒睡的普通生活,影像片里还会特意描述出一些心理活动,解释这些人在平平无奇中藏着的与众不同的能力。可他们平时都默默无闻,像是在养精蓄锐,就为了等待某天突然到访的神秘人,带来所谓的伟大使命,比如拯救世界之类的,满是无聊的个人英雄主义。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遇到了影像片里的这种事,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别扭。
他一直觉得那些影像挺无聊的,全是老套的思路和俗气的台词,连他这个大老粗壮汉都觉得土得掉渣。比如穿红裤衩外穿披风的紧身衣肌肉男人,举着块破盾牌就敢跟怪物硬刚,胳膊上的肌肉疙瘩随着动作颤悠悠的,嘴里还大喊着“为了正义”;或者穿黑皮夹克、戴着两个方形组成的黑镜子的家伙,手里拿着比脸还大的枪,走路时故意把皮衣下摆甩得飞起,那模样比沙漠里最臭屁的沙狐还欠揍;还有一群穿着五颜六色花裙子的少女,举着奇特的水晶花或者水晶蝴蝶样式的棍子,跳着莫名其妙的舞蹈就把敌人打败了,末了还得矫情地喊一句“友情啊!羁绊啊!和我一起拯救世界吧”。每次看到这些桥段,他都尴尬得浑身不自在,手里的劣质酒都觉得变了味,喝不下去了,脚趾头能在滚烫的沙地里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比起这些辣眼睛的套路,他更爱偷偷藏的“私货”——那些各种各样的不穿衣服的女人影像自不必说,皮肤白得像没被风沙晒过的奶油,头发长的能拖到地上,连风吹过发梢的弧度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藏的书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都是从图书馆废墟深处翻出来的“禁书”——封面印着半露酥胸的女人,书页里夹着泛黄的裸女插画,还有些字迹潦草的手写故事,尽是些露骨的描写,这些宝贝都被他用三层防水布裹得严严实实,藏在院子里的水缸下面的深洞里,上面用半块活动地板封好。以前总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拿出来看,还得支着耳朵听动静,生怕妻子莉娜突然掀帘子进来骂他“满脑子龌龊事”,更怕调皮的女儿小艾光着脚丫跑过来抢,举着插画奶声奶气地问“爸爸这阿姨怎么没穿衣服呀”。……不对,跑题了。他甩了甩头,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眼前这个陌生人才是该关注的重点。
眼前这个叫诺雨的人突然来找他,让他带自己去一趟古斯文沙漠,还说酬金管够,费用全包。独行者上下打量了一下诺雨,得出来的结论是:一个落魄的“青年才俊”。对方的幽蓝长发沾着沙尘,发梢可能是被风吹的,有些地方打了结,偏偏生了张俊得晃眼的脸,配着那件比乞丐还破烂的斗篷,活像个落魄贵族在玩角色扮演。至于酬金,拜托,哥们儿你这一身穿的还没有我旁边这几位每日靠天吃饭、游手好闲的“好汉”穿得好呢。不是他瞧不起人,实在是这行头看着就不像能付得起酬金的样子,还不如先想办法养活自己更实在。
至于诺雨刚才说的“请自己出山”?独行者心里直犯嘀咕,自己也没住在山里啊?这沙漠世界哪还有山?几百年前的那场“耶鲁那由”大爆炸早就把所有山川地形夷平了。他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两句,在吐槽这方面,他自认为一直以来是专业的。以至于他并不理解“出山”这个不知道哪来的俚语是什么意思,周围的人也全都不知道,不过大致意思倒是明白了,应该就是请自己帮忙的意思。
说到那场大爆炸,在几百年前的高度发达的文明时代,曾经发生过一场恐怖的恒星大裂变。一群疯狂的科学家将一颗代号名为“耶鲁那由”的反应炸弹扔进了恒星耀斑,这颗炸弹的名字寓意着新生,却造成了无法挽回的连锁反应,形成了一场仅持续0.216秒的恒星耀斑失控大爆发。恐怖的高温热浪像疯狗一样瞬间席卷了整个T-006星系的伊弗梅丽亚星,给地表来了个彻底的“清洗”,坚硬的山川被烤成了透明且脆弱的玻璃,最后碎成了沙粒,奔腾的河流直接蒸发成了水汽,消失在空气中。剩余的人们也是经过特殊的基因改造,通过一种名叫“安全箱”的特殊装置才侥幸活了下来。之后这个世界和这个时期就被命名为了废土世界和焦土时代,一切都变成了焦土沙漠,各种各样的生命也在强烈的辐射下被迫快速进化出了崭新的姿态。
就在独行者胡思乱想的时候,诺雨在破烂的斗篷里摸索了半天,手指在怀里探来探去,最后似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他拿出了一块相当大块的、用粗麻布包裹着的金块,轻轻放在了旁边的台阶上。粗麻布散开的瞬间,金光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边缘还带着天然形成的金纹,一看就知道是没经过提炼的原金。
“请先生过目。”诺雨的声音平淡得像沙漠里的风,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独行者瞬间就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差点把下巴惊掉。不是吧大哥,你都不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吗?这么大一块儿金子你就这么当街拿出来?没看到我旁边的这几个……哦,抱歉,忘了你确实看不见,他不是有意冒犯,不过这是一种修辞手法请不用在意……他旁边的这几条因为懒变成乞丐的“懒狗子”,眼珠子都快瞪得和你一样瞎了好吗?!财不外露啊,连这都不懂?没看到啊不对!……不知道这附近都是一群鱼龙混杂、凶神恶煞的牛鬼蛇神吗?谁敢接了你的单子,最后拿到手的酬金都不一定有命花啊!
可诺雨看上去丝毫不在意,也不知道是无知还是纯属没看见——啊呸,他就是没看见。诺雨又从怀里掏出一些证件表明身份:“我是塔都派遣到这里的考察员,负责对古斯文沙漠中心的特殊磁场区域进行定期调查,想找一位有丰富经验的向导,就是您了,阿道夫•玛格利克先生。”
好家伙,这是一早就把自己调查得清清楚楚的。阿道夫一脸无语地摆弄着对方递上来的文件,上面盖着个歪歪扭扭的红色印章,还有些他认不全的鬼画符,是真是假根本分不清。只是……是他眼瞎,还是政府眼瞎?派来的政府公职人员居然是一个瞎子?随身带着一大笔巨款的愣头青,穿得连乞丐都不如,长得不错,体格不比自己这个大老粗差的美男,各种元素结合在一起简直辣眼至极,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倒是诺雨脸上那拉碴的胡子,让他看上去正常了一些,嗯,很亲切,就是这种感觉。因为阿道夫自己也不怎么勤快打理边幅,常年顶着一脸络腮胡,当个邋遢的抠脚大汉。幸好诺雨看不见,不然一定可以从阿道夫的脸上看出来,他此刻的内心活动是多么的丰富。
“不接。”阿道夫把文件卷起来扔回给诺雨,干脆利落得像砍断一根没用的绳子。
诺雨那张像娃娃鱼却又像死人一样没表情的脸,并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依旧是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对着他的方向,不知道他内心是真的毫无波澜,还是根本没听出阿道夫语气里的拒绝。
“那些油腻的官大爷派的人,没一个靠谱的。”阿道夫一脸轻蔑的表情,语气里满是不屑,“你一个瞎子,还带着这么多不合理的地方,骗鬼呢?我怕这钱还没到手,就得劳烦你小子烧给我了……”他说着,从那几个懒鬼乞丐兄弟手里把酒壶夺了回来,仰头灌了一大口,却发现里面早空了,只剩下个空壳子。心里顿时暗骂这几个狗王八,连一口酒都不给自己剩,实在是过分。
“走吧,我不会去古斯文沙漠的,也对那里不熟悉,去了的话要命。”阿道夫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东西,他摸出一个磨得发亮的铁皮水壶,里面还剩小半壶浑浊的水;一个缝补过好几次的布包,装着几块干硬的压缩饼干和一小盒打火石;还有几枚铜币和半块碎银,是昨天帮商队卸货挣的工钱。他把钱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的口袋里,掂量了半天,盘算着够不够买半壶最便宜的劣酒。心里暗暗发誓下次绝对不给这几个狗王八分酒了,虽然说他每次都是这样想的,但每次还是会来这里喝酒晒太阳聊天,然后酒被抢得一干二净,真是没记性。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请回吧,或者你可以去问问别人。”阿道夫扶着墙壁,慢慢支起疲惫的身体,老骨头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晒了太久的枯木。他的动作像条晒够了太阳的狗,懒散地准备往自己那邋遢得像狗窝一样的家走。打算回去先好好睡一觉,再起来找点活干换点钱买酒,摆明了不愿意带着诺雨去古斯文沙漠的态度。
他挪着步子往外走,故意把脚步踩得很重,每一步都“咚咚”地踏在沙地上,像是在说“别跟着我”。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地上,像条拖不动的尾巴,上面还沾着刚才坐过的沙粒。城东的贫民窟就在前面,那间用废铁皮和木板搭成的屋子虽然邋遢得像狗窝,至少能遮阳,让他睡个安稳觉。
就在他抬脚要走的时候,身后传来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在他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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