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玄以孝之名，送太后去了行宫，太后再不乐意也没法说什么。
太后不在宫里，主张立后的声音就小了，李景玄感觉也清净了不少。
甘露殿后殿的这间临窗书房，连着数日，都萦绕着独特的宁静氛围。周嘉琬的身影总是在晨光微熹之时便已静候。
她换上了宫中常见的青碧色宫装，虽然简单，却也剪裁合体，衬得她身姿越发清雅挺拔。
梳的仍是精致盘髻，不过发饰略作简化，一枚温润的白玉簪固定着发髻，素净中透着清贵。
这几天，李景玄批阅奏折时，她便在离御案不远的席簟上跪坐，沉静地侍奉墨砚。
墨锭在澄泥砚台上摩擦的声音，沙沙入耳，清幽绵长，像某种无声却持续的小小溪流，悄然流淌在偌大殿堂的静谧里。
偶尔有纸张翻动的声响，或是朱笔落墨的沙沙声，都清晰可辨。
周嘉琬研墨的神情专注而宁静，低垂的眼睫在细腻的皮肤上投下温驯的影。
在这日复一日的沉静侍奉中，一种无形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滋长。
她会在他茶盏见底时适时续上温热的泉水，在他翻阅厚重典籍时默默将烛台挪近一分。
李景玄的目光时而落在奏折之上，锐利如鹰隼；时而也会掠过案旁这一抹沉静的碧色身影。
他观察她研磨的力道，观察她添水时的专注，甚至捕捉到她因长时间跪坐而极细微地换了下膝的姿势，那份忍而不发的坚韧令他心中微动。
她身上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和聪慧内秀，在点滴日常中愈发清晰。
数日后，一个雨霁天青的午后。
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扫过宫苑，洗净了殿宇飞檐上的尘埃。天空放晴时，澄澈如洗，连带着甘露殿也显得格外敞亮。
内侍省和礼部的几名官员，由首领太监王德全引领着，悄然而至甘露殿后殿书房门外，垂手恭候。
李景玄刚刚批完一批加急奏疏，将朱笔搁在笔架上，身体微微后靠，揉了揉眉心，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批阅奏章后的深沉与考量。
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身旁不远处，周嘉琬正垂首仔细地整理着刚刚批阅好的奏疏，动作轻巧而有序。
数日侍奉，她身上那份属于她的沉稳气度越发明显，青碧色的宫装衬得她越发清丽。
一绺柔软的发丝因垂首的动作滑落在她光洁的颊侧，日光透过窗纸在她低敛的眉眼间流转，沉静如一幅工笔仕女画。
李景玄修长的手指在紫檀桌沿无意识地轻叩了两下，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研墨功夫不错，”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深思熟虑后的沉稳，在整个寂静的大殿中清晰响起，引得侍立在旁的几个宫人都不由得将头垂得更低了些，“沉静细致，心无旁骛。”
周嘉琬研墨的动作极其轻微地一顿，随即恢复流畅。她抬起眼睫，目光恭敬而清亮地迎向皇帝，那双眸子里含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一丝浅淡的、等待指示的询问。
李景玄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谄媚或惶恐，只有一片温润沉静的湖光。他心中某处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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