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马倚长桥,满楼红袖招。
白盏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少年,乖张又轻狂,明丽又矜傲,粲然的犹如云间璀阳,到哪里都夺目万分,天生流离在永昼的天日中,行止随意,自由心生。
招摇过市,打马赏花,抑或是在湖边乘一叶小舟,叠叠莲叶荷花中,洒下一路的欢快笑声。
纪肆说他是从江南游学到长安,一路走遍好川大江,看尽了世间丽景。
彼时白盏坐在栏杆上,看立在清晨阳光下的红袍锦靴的少年眉眼骄傲,散落着细碎阳光,歪着头对她笑:“小阿盏, 长安城可真热闹,美人也这般漂亮呢。”他亲昵的挽她⻓袖,撒娇般的夸赞她,“长安曼妙的姑娘那样多,小阿盏是其中,最漂亮的那个。”
少年眸蕴星河,白盏却忽然想到另一个总爱穿白衣戴白玉冠的少年来。
最近皇帝又提拔他做了内阁的秉笔,总爱召他商讨国策,又加上自己和纪肆东奔西跑时常不在府中,掐指仔细算来,竟有十好几日不曾见面了。
起初还这样惭愧着,觉得自己游玩也不带他一起,后来便渐渐忘却下来,一心一意投入到长安令她眼花缭乱的佳肴和丽景中。
原来人生,可以活成这样肆意的模样。
一日日的嬉愉玩乐中时光似河底小鱼在她指缝间滑去,她沉浸在欢乐里,不知不觉长安道上已是雪落千里,一片纯然无垢。
这是今冬长安的第一场雪。
身着红色劲装的少年眼眸如星,墨发被扎成长长马尾,英姿飒爽。
少年笑嘻嘻的弯腰,温软的指腹轻拭去白盏眼角的泪珠,玩笑似的,“小阿盏啊,江南可是个温山软水的好地方,最宜这样的倾城佳人了,”他语气里认真情绪渐染,桃花眼眸微醺,“不如同我回江南看看?山水养美人么。”
白盏双手拢着暖炉,闻言轻缓的眨了下眼睛,山高路漫漫,江南于一个从未出过京城方圆十里的小姐而言,未免太远。
思此,白盏轻声答:“江南太远,爹爹会想我的呀。”
纪肆眼中有光暗淡下去,伸手捏了捏白盏脸颊,“也是啊,一路舟车劳顿,我家小阿盏这样娇贵,可怎么受得了呀?”
少年翻身上马,火红衣袂飘举,如自南方而来的热烈的风,清朗嗓音高高扬起。
“江南风柔水暖,哪有长安寂寥冷清,他日下江南,报上我纪家三爷的名号,自有仪仗出城十里来迎,不堕你世家盛名!”
白盏低眉,抬袖悄悄将眼角一点湿润抹去。
长安街头卖糖葫芦的婆婆目睹了两人分别,见那模样漂亮的小娘子抹起了泪,心疼得直抽气,忙递过来一串糖葫芦,“小娘子可千万别哭,好散好相见呢,你模样生得那样好,你家郎君哪里舍得丢下你。”
身后忽然掀起带着清味的风,耳边一下子静谧,风雪声俱尽。
她被拢在少年的袖袍中,只听得少年清越中掺着微凉的音线薄薄,“婆婆说笑了,那才不是阿盏家的郎君。”
她静伏在少年胸口,听见心跳声咚咚,一声胜过一声。
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