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哪还会……”
“然后呢?”捧着半块薄荷凉梨糕的小姑娘抬头,神色困惑,“那少年怎样了?”
藤椅上原本半歪着身子的女子轻轻阖眼,语气浅淡,听不出悲喜来:“那少年啊,身靠安国公府本是天之骄子,可过于出众也是罪过,”她食指微抬,漫不经心指了指偏暗的天色,“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处办了,连祖坟都没能进去,曾经烜赫一时的安国公府没了出彩的后辈,如今想必也衰败了。”
纪九月咽下糕点,香糯甜软的味道裹着唇舌,她却只觉得齿冷,垂了垂眸忍不住追问,“只是如此吗?”
不知何时再次腰背笔直端坐温婉的女子拢起一杯冰冷的茶水,闻言偏眼眉眼柔和:“九月真是小孩子呀,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个皆大欢喜的好结局的。”
看到小姑娘将哭未哭的神情,女子轻轻叹口气,隔着石桌探来一只手,抚抚纪九月的发丝,温度微暖。
末了温声哄道:“那你便当是,白盏在江南的小院中等待,等那昔日的少年有朝一日会蓦然出现在她面前,接她回京。”
“左不过,若白盏不知道这件事的话,便是不存在。”
女子看着纪九月,弯着唇笑了笑,眼底是独属于原先那个三嫂的,春风般的柔和包容。
纪九月怔了怔,不是独属于三嫂,而是那个只存在于故事中的白袍少年的温柔。
“三……”她的话被女子含着笑意的声音打断。
素裙的女子将杯里凉茶轻抿一口,“好了,九月小姑娘,故事讲完了,天色也不早了。”
“你也该回去了。”
纪九月从藤椅上跳下,抬袖屈膝一礼,“那我回去了。”
女孩走出几步推开木门,忍不住回首再望,素裙缓带眉眼柔和的女子端着茶杯,娴静得犹如古仕女图里对月吟诗的美人,美得令人心生向往。
可她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纪九月小心翼翼的阖上木门,像是合上了一段绮丽迷幻值得她一生铭记的记忆。
天边云朵渐渐染上艳色的薄红,衬折阴沉的天色,泛出含着凄艳的色彩,令她心悸片刻。
前院锣鼓热闹声已无,小姑娘裙摆飞扬的小跑在排列整齐的卵石小道上,轻声默念一句:“那我明日再来看望白姐姐吧。”
可惜没有明日了。
十五
窗格里映进一寸寸半暗半明的天光,绣着团花锦簇样的屏风那边传来一个仆婢的禀告,尖厉了嗓子喊道:“三夫人殁了。”
拥着柔软锦被的纪九月睡眼尚且朦胧,闻声动作顿了顿,只觉自己像是被浸入冰冷的寒水中一般手脚渐渐发凉,眸子中暖春的温度退却。
昨日还那样笑着的人啊,纪九月垂了垂眼眸,忍住心下惶恐不安,“娘。”
屏风外绕出一位杏黄长裙的女子,梳着妇人发髻稳步走来,将神色惶惶的小姑娘拥了个满怀,“我家九月还没贝过府里丧事吧,心里害怕是难免的。”
妇人语气疼宠,安抚道:“外面下雨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今日学堂不必去了,在府里好好歇一日,如何?”
纪九月怔怔抬眼对上娘的关怀温和的瞳眸,不合时宜想到那独自守在小院候着昔日郎君的女子,曾是那样灵动,曾有多少人将她捧在掌心,却只落个凄凉后景。
她忽然想到一个没来得及去问女子的话:“娘。”她语气凝滞,“你觉得三叔喜欢三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