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缠绵不断,晨日时尚且淅沥的小雨到了午后变成瓢泼大雨,片刻不停地打在伞面,惹得人心绪不定。
一身洁白襦裙佩素色绢花的小姑娘立在空地,撑着一把青色的伞的静默不语。
往日总是眼底含笑,眉眼弯弯的男子立在阶前,微昂着头看那小院上的木匾,“怀素院”三字赫然在目。
“……你三叔啊,当初从长安回来兴冲冲的,说要去长安娶一位姑娘,说那是最漂亮的姑娘,性子又活泼,笑起来时眼底盛了光,比天上皓月要明上三分。”
纪九月想看清晨娘的话,看着男子一动不动的望着那匾额。
“……过门的谁想是个端庄温婉处处挑不出错的闺秀小姐,知道她原来是个爱说爱笑的姑娘,我们姐妹就去宽慰她别害怕,她只垂了眉眼笑,道是自己添乱。”
雨中的纪肆理下已经湿透的袖袍,慢慢抬袖。
“后来两人便淡了,中间隔了一层似的,你三叔渐渐便也混迹花楼,日日不着家。时日久了,再深的感情也都浅了。可我总觉得啊,你三叔和以前的喜欢别无二致,只是惋惜什么,没了接近的意思。”
“许不是一家人,我说话偏颇了些,可你三嫂的确,性子太漠然了些,容不得旁人绞尽心思走近半点。”
纪肆偏脸抹去什么,抬袖深深一揖,态度虔然。
“你三嫂是自尽,发现时吞了砒霜,歪着身子在花树下的藤椅上,凉得像冰。”
纪九月最后看了一眼阶下落魄凄寒的男子,早就不见了故事里肆意如风,热烈如朝阳的红袍少年郎模样。
她踏上另一侧的卵石小道,手心抵着伞柄慢慢在头顶旋转起来。
故事最后的最后,都已是物是人非不辨面目,只有白袍玉冠的少年依旧如初温和,纯然若雪。
等她长大了,也要去长安看看。
十七
白盏气息断绝那刻天地细雨绵绵。
新生的魂灵混混沌沌,不知今夕是何夕,曳着长长袖摆腰缎的素裙飘过满屋的黯然,茫然的迈入淅沥的小雨中,石桌上有一盘浅绿色的糕点。
她抬手捻一枚入口,似乎是深埋记忆里极熟悉的甜糯,她眨眨眼眸似有所感的望向花树。
树下立着白袍少年郎,玉冠束墨发,眉眼清俊温和,是极熟悉的面容,雨丝浸湿鬓角碎发,泛出暖玉似的莹润,衬得少年似皎皎明月清雅,柔暖矜华。
少年含笑俯身,展开广袖轻揽,“阿盏,我来接你回家呀。”
白盏埋入草木清香的怀抱。
皎皎明月终得以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