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钟04

“今天还是要提前走吗？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吧。”

“嗯，要去面馆学和面，昨天都去晚了，师父就把我留下让我举着面盆到十二点，我这胳膊到现在抬起来都费劲。”

马嘉祺收拾着自己的包，里面他自己的东西也没两样，但是看着挺沉，是他给宋亚轩买的练习册。

“扛得住吗？这么辛苦，你要是垮了，你弟你妈怎么办？”

影音厅老板姓刘，在这条街上生活了二十年，一个店面既是工作的地方，也是他的家。这么多年看着马嘉祺和宋亚轩长大，家里出事后，马嘉祺在外面一直挺恍惚的，没有留意身后的货车，缓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老刘抓着胳膊拽到路边了。

“你怎么回事？上路也不看车？还是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想没想过你弟，想没想过你妈？家里都这样了，你再出事，他俩还能活吗？”

老刘用手指着马嘉祺的鼻尖，恨铁不成钢。

马嘉祺被老刘骂的心虚，悄么声儿的不敢正眼看他，等着老刘骂完，马嘉祺才敢伸手抓着老刘的袖子。

“刘叔，别骂了，我没想死，我就是一天没吃饭了，饿得慌。”

老刘把马嘉祺领回影音厅，给他煮了一碗方便面，从那以后，马嘉祺就在老刘的影音厅帮工。其实老刘店面不大，一个人忙也忙的过来，但他也没赶马嘉祺走，每个月还给工钱。

“走啦！”

出了影音厅，一股冷风直接灌进马嘉祺的衣领里，激的他直抖，赶紧揣好了衣怀，低着头，顶风往前走。已经十月底了，冻雨都下过了几场，再过段日子，就该下雪了。

影音厅到面馆的距离不短，隔了两条街，走过去要十多分钟。推开门，门下挂着的铃铛开始叮当作响，一条厚厚的门帘隔开了室外的寒凉，屋内温度正好。

“来了？”

“嗯。”

马嘉祺把书包放到靠里的座位上，从里面拿出了他自己的围裙，穿好，绳子系好。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跟着师父进了后厨。

马嘉祺不知道师父姓什么，只知道他当过兵，在部队炊事班，退伍后复员，拿着抚恤金开了一家面馆，这么多年，就收了马嘉祺一个徒弟。

师父教他一个月了，给马嘉祺的任务只有一个，一个晚上和一袋面。

“和面，要讲究力道，力量不够，筋性揉不出来，再好的白面也是被糟蹋了，抻不出一碗整根儿的面。但是光用蛮力也不行，每个人用力的方式，和细微的动作，都会影响一碗面的口感。”

马嘉祺已经和了一个月的面了，光是看着墙角的面袋子，都知道被他糟蹋了多少面粉，每天在这里，他揉面揉到臂膀酸痛，还要应对师父时不时的加练，马嘉祺捏捏自己的肩膀，觉得那里好像比以前硬了。

“和面是每个白案师傅的入门技能，你只有把基础打好了，以后的路才走的长，走的稳，现在不要觉得累，别人说你这碗面好吃的时候，那才是回报。”

可是每一种面条的制作过程中，对和面的要求也是不一样的，有的要硬一些，有的软一些。马嘉祺悟性高，看着师父给他做的示范，水和面的比例都记在心里，老师傅看到马嘉祺在案面上的每一次用力，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肯定着他。

匠人无名，可是能够做到真正的格物致知。没有人会知道自己吃到的这一碗面出自谁手，也不会知道这个人为了做出这一碗面曾经做了多少努力，他们在自己的壹方天地里，默默无闻数年，只为了一碗面能够受人肯定，他们挥洒了汗水，练粗了臂膀，只为问心无愧。

马嘉祺似乎能够感受到师父对于一碗面的执拗，他看着自己掌心的面粉，悟出了几分山高水长。

“师父，我到现在才真正明白了，我原本学这个，只是为了有一技之长，以后能有口饭吃。可是现在，我觉得我既然学了，就努力学到最好，绝不糊弄自己，也不糊弄以后吃我面的人。”

马嘉祺说完，没等着老师傅回话，自顾自的把手重新伸到面盆里，继续钻研那一盆面粉。

老师傅见过太多学徒了，大多都是想着速成，给了钱就想三五天出师，还有的人，起初可能有点雄心壮志，可是在老师傅手底下辗转两三天，就喊着苦喊着累，这样的人老师傅从来不收。

马嘉祺来的那天，老师傅问他：“怕不怕吃苦？”

马嘉祺回答道：“我都已经这样了，再苦能苦到哪去。”

老师傅试着收留了他，也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慢慢接受了他。

马嘉祺看着老师傅在窗外喝茶的样子，想到了老刘，他歪头用胳膊蹭蹭眼角。如果不是他们，马嘉祺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不会再有光亮了。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宋明慧睡着了，只剩下宋亚轩给他亮了一盏灯。

马嘉祺烧了热水擦了身子，回到房间里，宋亚轩还在做英语试题，看到马嘉祺回来坐在床上，宋亚轩才把卷子收好，从床尾爬上去，枕着马嘉祺的胳膊躺下。

“哥，你今天又和面呢？”

“嗯，师父让我再和半个月的面，就开始教我抻面了，不光是练我基本功，还练我力气，没力气真抻不了面。”

“那我给你按摩肩膀！”

宋亚轩坐起来，抓着马嘉祺的胳膊一通乱按，有时候正好按到酸痛点，疼的马嘉祺嗷嗷叫。

“哥，我发现你变弱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以前爸和妈一起打你，你都不哭一声的，我现在给你按摩，你就叫唤。”

说着，宋亚轩使坏一样，重重的掐了一把马嘉祺酸疼的肩膀。

“啊！疼！行啊你这个小崽子，你这算什么？打击报复吗？别说我现在只是胳膊疼，就算我这条胳膊残了，我也能把你按趴下打信不信？”

马嘉祺心情不错，决定跟宋亚轩闹一会儿，他伸手去挠宋亚轩的痒痒，宋亚轩也不示弱去掐马嘉祺腰上的肉，两个人缠在一起，年久的钢架床因为两个人的动作，吱嘎吱嘎的响。宋亚轩把马嘉祺蒙在被子里，像小时候一样，以为盖住了马嘉祺的头，马嘉祺就不会还手任由他欺负，结果马嘉祺两条长腿缠上宋亚轩的腰，交互间，马嘉祺把头上的被子扯下来，套在宋亚轩的头上。

“长能耐了，还欺负你哥？”

说着，马嘉祺一巴掌就招呼到宋亚轩屁股上。

从小到大宋亚轩也没少挨马嘉祺的打。

马嘉祺动作不停，一下比一下用力，宋亚轩只好求饶，只是马嘉祺刚一松开他，他就反手把马嘉祺重新套进被子里。

如果不是宋明慧来敲门，这种幼稚的你打我我打你的游戏估计会进行到两个人没有力气为止。

“这么晚了不要闹！马嘉祺快让你弟弟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两个人赶紧停下打闹，看着对方好像鸡窝一样的头发，都憋着笑不敢让门外的宋明慧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轻了，直到传来锁门的声音，宋亚轩才扑到马嘉祺的怀里，抱着他的腰，笑到颤抖。

马嘉祺也笑了，伸手拍拍宋亚轩的肩膀。

“行了，快睡吧。”

宋亚轩赖在马嘉祺的床上不肯下去，马嘉祺无奈，只能像小时候一样，让这个小无赖霸着自己半张床的位置。沉稳的呼吸声传来，马嘉祺看着宋亚轩睡沉的脸，久久没有移开眼。

半晌，他动作轻轻的从床上下来，把自己包里他给宋亚轩买的练习册塞进宋亚轩的书包里，然后又动作轻轻的重新躺在宋亚轩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睡熟一般，马嘉祺翻了个身，把宋亚轩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