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的晨露总坠在竹尖，要等第一缕阳光爬过飞檐，才肯簌簌落下。魏无羡支着肘趴在廊栏上，看蓝清浛踮着脚够竹梢的露水，四岁的小丫头穿一身月白小袄，裙摆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莲子糕——是今早趁蓝启仁不注意，从膳堂偷拿的。
魏无羡（卿羽奕）慢点，别摔了。
魏无羡扬声喊，指尖却绕着陈情的穗子晃悠，半点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蓝清浛回头冲他做个鬼脸，小短腿一蹬，果然在青石板上打了个趔趄，手里的莲子糕飞出去，正好落在刚转过回廊的蓝湛怀里。
蓝湛接住糕点，指尖捻掉沾着的草叶，看了眼笑得直不起腰的魏无羡，又看了眼捂着嘴偷乐的女儿，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今日穿了件素色常服，腰间的忘机琴还没取下，琴穗上的冰纹玉佩在晨光里泛着柔光，被蓝清浛瞅见了，立刻迈着小碎步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仰头看
蓝冰，字清浛父亲，玉佩借浛浛玩会儿嘛。
蓝湛（容隐）不可。
蓝湛弯腰把她抱起来，指尖刮了下她的小鼻子
蓝湛（容隐）玉佩要贴身戴，不能玩。
蓝冰，字清浛可是爹爹的笛子就能玩！
蓝清浛把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
蓝冰，字清浛父亲偏心。
魏无羡笑着凑过来，伸手挠她胳肢窝
魏无羡（卿羽奕）谁说的？爹爹的笛子可不是玩的，是用来打坏蛋的。
蓝清浛被挠得咯咯笑，在蓝湛怀里扭来扭去，小爪子胡乱挥舞，正好扯住了蓝湛的抹额。
魏无羡（卿羽奕）浛浛！
魏无羡眼疾手快按住她的手
魏无羡（卿羽奕）忘了家规啦？父亲的抹额不能碰。
蓝清浛眨巴着大眼睛，忽然指着远处的蓝氏弟子
蓝冰，字清浛可是他们的抹额都能碰呀，昨天思追哥哥还借我绑兔子灯呢。
蓝湛的耳根微微发红，抱着她往雅室走
魏无羡（卿羽奕）父亲的不一样。
蓝冰，字清浛哪里不一样？
小丫头不依不饶，小手还在他胸前比划，
蓝冰，字清浛是不是藏了糖？
魏无羡在后面笑得直拍廊柱，被蓝湛回头瞪了一眼，才捂着嘴跟上。雅室的窗台上摆着盆兰草，是蓝清浛前几日从后山挖来的，连泥带土塞进花盆，此刻正歪歪扭扭地立着，叶片上还粘着她贴的小兔子贴纸。
蓝湛把女儿放在榻上，转身去取茶具。蓝清浛立刻爬过去，扒着桌沿看他煮茶，小手指着紫砂壶
蓝冰，字清浛父亲，我要学泡茶！
蓝湛（容隐）你还小。
蓝湛往壶里投了些新采的雨前茶，沸水注入时腾起白雾
蓝湛（容隐）等你再长高点。
蓝冰，字清浛那我要学弹琴！
她又指向忘机琴，小脸上满是期待
蓝冰，字清浛像父亲一样，弹出好听的声音。
魏无羡正靠在门边啃苹果，闻言噗嗤笑出声
魏无羡（卿羽奕）就你？上次偷偷弹父亲的琴，把琴弦都弄断了，还敢说？
蓝清浛的小脸瞬间涨红，梗着脖子反驳
蓝冰，字清浛那是琴弦自己断的！它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它呢
说着抓起榻上的小兔子玩偶，往琴盒上拍了两下
蓝冰，字清浛打你这个坏琴！
蓝湛无奈地摇摇头，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蓝湛（容隐）不许胡闹。
小丫头接过水杯，却没喝，偷偷凑到蓝湛耳边，用气声说
蓝冰，字清浛父亲，其实我更喜欢爹爹的笛子，能吹出小兔子跳的声音。
魏无羡的耳朵尖动了动，故意提高声音
魏无羡（卿羽奕）小没良心的，昨天是谁缠着我要学吹笛子，结果把口水都吹进去了？
蓝清浛“哎呀”一声，把脸埋进蓝湛怀里不肯出来。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蓝湛低头看怀里的女儿，又抬眼看向门边笑得眉眼弯弯的魏无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杯壁的温度正好，像此刻的日子，不冷不烫，刚刚好。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懒，魏无羡躺在院中的竹榻上，蓝清浛趴在他肚子上，听他讲当年夜猎的故事。小丫头听得入迷，小手指着天上的云
蓝冰，字清浛爹爹，那个云像不像凶尸？
魏无羡（卿羽奕）不像。
魏无羡捏了捏她的小脸
魏无羡（卿羽奕）像你父亲做的莲子羹，白白嫩嫩的。
蓝清浛咯咯笑，突然坐起来，指着院门口
蓝冰，字清浛父亲回来啦！
蓝湛提着个竹篮走进来，里面装着些刚从药圃摘的草药，还有一小捆蓝清浛爱吃的糖葫芦。小丫头立刻从竹榻上跳下去，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仰着脸要糖葫芦。
蓝湛（容隐）先洗手。
蓝湛把糖葫芦递给她，又看向魏无羡
蓝湛（容隐）叔父让你去趟书斋，说是新到了些古籍，让你看看有没有关于阴虎符残片的记载。
魏无羡哀嚎一声，从竹榻上滚下来
魏无羡（卿羽奕）好不容易歇一天，叔父就不能放过我？
蓝清浛举着糖葫芦，奶声奶气地帮腔
蓝冰，字清浛就是！爹爹要陪我玩！
蓝湛没说话，只是从袖中摸出个东西，递到魏无羡面前——是块新雕的竹牌，上面刻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兔子手里还拿着支小笛子。是蓝清浛昨天缠着蓝湛教她刻的，刻得手忙脚乱，最后还是蓝湛悄悄修了修。
魏无羡的怨气瞬间消了，接过竹牌揣进怀里，刮了下女儿的鼻子
魏无羡（卿羽奕）好吧，看在我们浛浛的面子上，就去会会那些老古董。
蓝清浛立刻欢呼起来，举着糖葫芦在院子里转圈。夕阳的金辉落在她身上，像裹了层蜜糖，魏无羡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眼身边的蓝湛，突然觉得，那些曾经纠缠不休的恩怨，那些藏在暗处的阴影，都在这日复一日的琐碎里，慢慢化成了檐角的晨露，阳光下的笑声，和女儿手里那串甜得发腻的糖葫芦。
蓝湛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比午后的阳光更暖。远处传来蓝启仁的咳嗽声，大概是在催魏无羡去书斋了，魏无羡笑着叹了口气，拉起蓝湛的手往书斋走，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蓝清浛，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是魏无羡教她的，关于兔子，关于云深不知处的雪，还有……关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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