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后半夜落下来的。
魏无羡是被窗棂上的“簌簌”声弄醒的，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窗纸被外头的雪光映得发白。身侧的蓝湛还睡着，呼吸轻浅，墨色的发梢落在枕上，沾了点晨起的凉意。他刚要伸手去碰，就听见外间传来“咚”的一声，接着是女儿奶声奶气的惊呼。
蓝冰，字清浛爹爹！
魏无羡一个激灵爬起来，披了件厚氅就往外跑。外间的炭盆烧得正旺，蓝清浛穿着件月白小袄，站在窗边的矮凳上，小短腿还在晃悠，手里攥着半截窗栓——显然是想推开窗看雪，力气没控制好，把窗栓给拽下来了。
四岁的小丫头看见他，眼睛亮得像落了雪的星星，举着手里的窗栓献宝
蓝冰，字清浛爹爹你看，雪！
魏无羡走过去，弯腰把她抱下来，指尖刮了刮她冻得发红的鼻尖
魏无羡（卿羽奕）小调皮，冻着了怎么办？
蓝清浛咯咯笑，往他怀里缩了缩，小脑袋在他颈窝里蹭，发间沾着点暖炉的炭火味。
蓝冰，字清浛父亲呢？
她仰着脸问，小手指了指内间的方向。
魏无羡（卿羽奕）你父亲还没醒。
魏无羡抱着她往炭盆边凑，刚要坐下，就见蓝湛掀帘走了出来。他换了件素色的常服，外面罩着件玄色披风，手里还拿着件更小的披风，显然是给女儿准备的。
蓝冰，字清浛父亲！
蓝清浛立刻从魏无羡怀里挣下来，迈着小碎步扑过去，抱住蓝湛的腿。
蓝湛弯腰，把小披风给她系好，指尖在她后颈的衣领里塞了块暖玉——是他昨天特意在暖炉上烘了整夜的，此刻温温的正好。
蓝湛（容隐）外面雪大，不许跑远。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让人没法拒绝的温和。
蓝清浛乖乖点头，小手却偷偷拽住他的衣角，眼睛瞟着院门外的方向。魏无羡在一旁笑
魏无羡（卿羽奕）她啊，是想堆雪人呢。
吃过早膳，蓝湛去书房整理往年的夜猎卷宗，魏无羡就带着蓝清浛在院里玩雪。小丫头穿着厚厚的披风，像只圆滚滚的小团子，手里攥着把小铲子，费力地往竹筐里装雪。魏无羡蹲在她旁边，用树枝给她画雪人的轮廓，时不时趁她不注意，捏个小雪球扔到她颈窝里。
蓝冰，字清浛爹爹坏！
蓝清浛尖叫着躲开，反手抓了把雪往他身上拍，却没控制好力道，大半都落在了自己的小袄上，气得小脸鼓鼓的。
魏无羡笑得直不起腰，刚要帮她拍掉身上的雪，就见蓝湛站在廊下，手里拿着条干布巾。他没说话，只是朝蓝清浛招了招手。小丫头立刻丢下铲子，颠颠地跑过去，仰着脸让他擦手。
蓝湛的动作很轻，指尖捏着布巾，一点点擦去她掌心的雪水，连指缝里的都没放过。擦完了，又从袖中摸出颗奶糖，剥了纸递到她嘴边。蓝清浛含着糖，眼睛弯成了月牙，小手还想去抓他的披风带子，却被他轻轻按住。
蓝湛（容隐）手上凉。
魏无羡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这雪天暖得不像话。炭盆的热气漫过来，混着蓝湛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还有女儿含着奶糖的甜腻气，把整个院子都泡得软软的。
午后雪停了，太阳从云里钻出来，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蓝清浛吵着要去后山捡枯枝，说是要给炭盆添柴。魏无羡牵着她的小手往山里走，蓝湛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热水和点心。
后山的雪没被人踩过，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响。蓝清浛的小靴子陷在雪里，走一步拔一步，却笑得格外开心。看见棵被雪压弯的矮松，她非要伸手去够松针上的雪，结果脚下一滑，坐在了雪地里。
魏无羡刚要笑，就见她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跑到蓝湛面前，伸出小手
蓝冰，字清浛父亲，疼。
蓝湛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她的膝盖，见没蹭破，才松了口气。他没像魏无羡那样哄她，只是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接过魏无羡手里的枯枝，往竹篮里放。
蓝冰，字清浛父亲，你看！
蓝清浛突然指着前面的雪堆
蓝冰，字清浛有兔子！
雪堆里果然有只灰兔子，被他们惊动了，蹦蹦跳跳地往林子里跑。蓝清浛拍着小手喊：“追！”蓝湛却没动，只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
回竹舍时，天已经擦黑了。魏无羡把捡来的枯枝塞进炭盆，蓝湛在灶房烤红薯，蓝清浛就坐在两人中间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根炭笔，在纸上画歪歪扭扭的画。画里有三个小人，一个大的举着铲子（是魏无羡），一个大的抱着篮子（是蓝湛），中间那个小小的，手里举着颗糖（是她自己）。
蓝冰，字清浛父亲，爹爹，看！
她举着画纸献宝。
蓝湛刚烤好红薯，用布包着递过来，接过画纸看了看，认真地点头：
蓝湛（容隐）画得好。
魏无羡凑过去，故意逗她
魏无羡（卿羽奕）怎么把爹爹画得比父亲还高？
蓝清浛歪着脑袋想了想，奶声奶气地说
蓝冰，字清浛因为爹爹总举我呀。
炭盆里的火噼啪响，红薯的甜香漫了满室。蓝清浛靠在蓝湛怀里，小口啃着红薯，嘴角沾着点焦皮。蓝湛低头，用指尖轻轻擦掉，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魏无羡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这冬日的长夜里，什么阴虎符，什么天界恩怨，都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只有怀里的暖，身边的人，和女儿含混不清的“爹爹”“父亲”，才是真实的。
夜深时，蓝清浛已经睡熟了，小脸红扑扑的，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红薯干。魏无羡和蓝湛坐在床边，看着她均匀的呼吸，谁都没说话。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窗棂上，轻轻巧巧的，像在为这安稳的夜，哼着首无声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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