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兰开始频繁去勤政殿看吴王。对于戚兰的到来,吴王显得很惊喜。他喜欢将戚兰揽在怀里,在疲惫的时候把下巴靠在她的肩上低声诉说对她的情意或者干脆不发一语。他浅浅的呼吸喷洒在戚兰颈侧,听着他的情话,戚兰只能默然颔首,不知如何作答,却也错过了他眼里的深沉与煎熬。
在这一年间,吴王对戚兰的宠爱不减反增,让她越来越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守住自己的心。戚兰喜欢梨树,她的月华殿内便移栽了满园盛开的梨树,树下还扎了秋千;戚兰喜欢出宫,吴王将一年一次的巡猎改成了一年两次,还赐给她一块宫牌,让她与云锦能自由出入宫内外;戚兰的身子自小就弱,吴王寻遍天下良医为她开出方子,因为药苦怕戚兰不喝,还亲手喂她。到最后,他甚至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将奏折搬到了戚兰的殿内批阅并让她在一旁陪着。他这样做无异于是自掘坟墓。戚兰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不知如何开口。云锦倒是高兴这样简单就能得手这些情报。
戚兰越来越纠结,一天比一天沉寂,身子也一天比一天消瘦。吴王很着急,但无从下手,哪怕请了御医也只能说戚兰是郁结于胸,导致气血受阻。云锦把她的表现看在眼里,也知道她在想什么,私下里曾提醒戚兰不要感情用事,耽误了主子的大事。戚兰苦笑一声,在吴王和故国之间她总得做个选择,哪怕她再不愿意。她知道父亲早已功高震主,景国皇帝已经起了杀心。况且皇帝也并不打算这么快就交出实权,如若那时她与哪位皇子结亲就是对他的助力,所以她清楚远嫁吴国是皇帝求之不得的。可是戚兰还是怨着景澄,如果,如果他可以放弃对权利的欲望,做个闲散王爷,待父亲告老还乡,也许他们还有机会。如今进了吴宫,又有什么能由得了她做主呢?可偏偏在这时候,戚兰却怀孕了。
这是吴王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高兴,也格外重视,将月华殿里里外外都换成了他的人。他总是摸着戚兰的肚子笑,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孩子的名字:慕兰。戚兰笑他傻,这名字太女气,若是个男孩可怎么办。他笑着吻着她的额头,认真地说若是男孩,他就叫慕澜。戚兰面上调笑,心里却知道这孩子大概率是保不住的,后宫女子的战斗力可是不容小觑。在得知戚兰有孕后,各宫都送来了礼物,每个都受过严格的审查,但还是百密一疏,她小产了。问题不在礼物上,在她的熏香里。吴王大怒,彻查了所有人,却在一个太监那里断了线索,哪怕被打死他也不肯供出幕后之人是谁。在此之后,吴王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来见戚兰,觉得这是他疏忽的问题,有时甚至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戚兰觉得自己大概知道是谁,但没有证据。这孩子只在她腹中存活了几个月,还没来得及来这世上走一遭。说不恨不痛苦是假的,但理智告诉她,这孩子本就不应该在,她不想孩子成为她的羁绊。因为她知道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做任何事。可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滑落。戚兰的手紧紧抓着被子,看着床幔的花纹,她有些麻木,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把她吞没。她的眼前一片虚无,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还要做什么,觉得自己仿佛一个提线木偶般活在这里。她的眼神逐渐失焦,喉间一股腥甜,血从嘴角流出,但她什么都不想做,私心想着若是这样去了也好,一了百了。云锦最先发现她的异样,着急忙慌地招来了御医,吴王也匆匆赶来,坐在戚兰床前紧握着她的手,竟然红了眼眶。御医诊了戚兰的脉,说她的身体本有些起色,因小产又受了损伤,心情不畅,加上之前本就郁结于胸,所以才有污血吐出。吴王责令御医一定要将戚兰的身子调理好,否则就要他全家的命,御医冒着冷汗连连称是。待所有人退下后,吴王的泪才落下,他将戚兰抱在怀里脸颊贴着她的额头,眼泪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一直道歉:“对不起兰兰,我这些日子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兰兰……我好害怕失去你……别离开我……”戚兰反手揽住他的脖子温言软语:“没关系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他的身体颤抖着,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进戚兰的怀里,一只手紧紧与她十指相扣,一边手臂牢牢搂着她。戚兰的眼泪也扑簌簌地落下,为了她失去的孩子,为了她远在他乡的亲人,为了她的身不由己,也为了她无法诉说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