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又一场。
唐晓凌一身冷汗地睁开眼，打量着眼前白亮的天花板，自己…躺在病房中？
怎么从宿舍瞬移到这儿来了？难道是太累病倒了吗？
“晓凌姐姐！你终于醒了！”
“你们都在？”唐晓凌转过头才注意到围在病床旁的小冒险队，“我这是…？”
“你昏迷了三天了，”查理跳上病床，“我们刚从何乌山谷回来。”
“你们怎么知道何乌山谷？”
“啊？晓凌姐姐你失忆了吗？”多多眨眨眼，“亚瑟一起把我们救回来的，你忘了吗？”
经墨多多提醒，唐晓凌这才恍然回过神，低下头盯着洁白的床单，一股寒意沿着背脊攀升而上，让她浑身发麻。
盼儿、飞鸟村、王雨，还有那个疯狂的老人……原来脑海中的这段回忆不是平常的噩梦，这些人真实地存在着。
原来她真的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害死了盼儿，王雨没能在她的帮助下逃脱深山，甚至小冒险队都因为她陷入险境。
“唐晓凌！唐晓凌！”查理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绕着她叫了几声。
半晌，唐晓凌猛得回过神，抬起头焦急地询问道：“你们没事吧？周涛有没有为难你们？你们——”
“我们没事，”查理伸出爪子拍了拍唐晓凌以示安慰，“周涛确实带人来抓我们了，但被我们逃掉了。”
唐晓凌不放心地打量了四个小孩一会，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求救信号是你们发的吗？你们怎么做到的？”
“虎鲨用我们顺来的工具爬上悬崖发送了求救信号，恰好亚瑟因为我们失联了好几天，派人来镇上找我们，所以援兵很快就到了！”多多接嘴道，一旁的虎鲨骄傲地挺起胸。
“我力大无穷！”
“什么嘛，我用聪明才智甩掉周涛那群人也功不可没！“
唐晓凌看着两人争论的样子，笑起来。
“晓凌姐姐，”婷婷站在一旁，总觉得唐晓凌的状态不太对劲，担忧地问，“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医生说你体力透支得很严重。”
“没有。”唐晓凌摇摇头。
“我们走后发生了什么？”查理坐下来，问出了众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王雨联合周涛把我砸晕了他们把我送到一个怪人手上，可能因为太累了，逃出了之后就昏迷了，后来应该就被亚瑟的直升飞机接走了。”
“王雨真是太过分了！”说到这，多多义愤填膺地声讨起来，“亏我们当时留下来想着帮她逃脱，结果跟周涛是一伙的！”
“就是，之前听说她的故事时，我不知道哭得多惨。”婷婷叹了口气。
“叛…徒。”
“这也不能怪她，”唐晓凌垂下眼，“我害死了盼儿，她作为一个母亲这么做可以理解吧。”
“可…”多多愣了愣，“那也是意外，你不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应该也不会放弃出逃的机会。”
“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你不用这么快把盼儿的死因全都归咎于自己身上，”查理皱起眉，“但是这次的经历和那里的地形都不太适合我们再单枪匹马地二次调查，我会向冒险协会申请，让他们去查明这次事件。”
“好，麻烦你了，查理。”唐晓凌点点头，没再说话。
“晓凌姐姐…”
心思细腻的婷婷不是没察觉到，唐晓凌在与他们分离后所经历的绝不是刚刚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带过的，在她看来，唐晓凌似乎有些过于平静了。
盼儿的死、王雨的背叛、计划的失败……面对此般种种，她可以自责羞愧，可以悲怆痛苦，可以崩溃大哭，可以用任何一种激烈的情绪来消化这糟糕的一切，但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
“我没事，你们也去休息吧。”见婷婷还是不安，唐晓凌笑了笑。
“好吧。”婷婷最终还是点点头，小冒险队两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
自己不该笑的。
待小冒险队远去，唐晓凌才放下嘴角，后知后觉地想道。
由她亲手制造的一堆烂摊摆在眼前，她怎么笑得出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些酝酿好的、汹涌的情绪在被查理打断后仿佛一块巨石轻轻被小心翼翼地放入了一片湖中，甚至连波纹都没荡起。
她好像失去了发泄情绪的能力，也许只是她觉得，小冒险队不该是她情绪发泄的对象，他们和她一样，刚从噩梦中逃脱，不应该再花费力气安抚她。
可能遇到亚瑟，会掉几滴眼泪。
于是，亚瑟抽出时间来看望她时，她很想多说一些，说自己在看到盼儿还魂时的崩溃，说自己被拖上花轿时的惊恐，说自己落进水里的冰冷。
没想到什么也没说出来，面对亚瑟的询问和关心，她也只是笑笑，简略地带过了。
直到在亚瑟面前，她在讲述时刻意地跳过盼儿的死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发泄情绪的理由。
灾祸的肇事者没有伸冤的资格。
于是，巨石没有被尝试拿起，而是被一直留在了湖中，没再掀起一点波澜，这片湖变成了一潭死水。
唐晓凌白天和小冒险队与亚瑟若无其事地聊天，晚上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竭尽全力试图消化这块顽固的石头。
这很消耗精力，她在白天的聊天中越来越寡言，甚至无暇分神去思念。
水没有腐蚀性，努力多天的成果微乎其微，巨石还是那块巨石，小冒险队和亚瑟眼中的担忧却愈发明显。
可她只是每天躲在角落的时间越来越多，致力于解决水泄不通的情绪，想让自己快点变得正常，陷入了自证的怪圈，仿佛进度越快，越能洗脱自己杀人的罪证。
这样努力的无用功很快在她收到冒险协会的信时便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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