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混进白府做了个不起眼的丫鬟,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催人入眠的酣梦散下到白鹤羽的茶水里或是饭菜中,而后趁机读取他的记忆。
我打扫着庭院,正感叹自己神机妙算,未料听到有人急促地唤我。
循声望去,是芙莱——府中数她最手脚伶俐。此时她急得额间出汗,哀求我帮她将茶水端进白鹤羽的房中。
嗯……人有三急。我差点笑出声——天时地利人和,皆被我占尽了!
此时不出手,要待何时?况且芙莱为人和善,素来与我交好。
“呀,那你快去!”我喜滋滋地接过茶水。
白鹤羽静静地坐在桌前。许是性子孤僻,他房内没有一个仆人。
我将茶水放置桌上,轻轻地推到白鹤羽面前。鉴于上次白鹤羽知晓我的存在后勃然变色,这次我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杯中氤氲这热气,白鹤羽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道:“揉肩。”
我心惊胆颤地走到白鹤羽身后为他揉肩,力道适中,生怕下一秒他铁青着脸叫我滚。
“扮演芙莱很过瘾吗?”白鹤羽轻笑道。
我都没出声!而且,我隐去了身上的火气!
“我……”我停住手中的动作,想着撒腿就跑。
白鹤羽一把抓住我正想抽回的手。
“上神屡次接近我,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哈……我……”我挠挠脑袋,踌躇不决道,“一定要我说实话吗?”
“你说呢?”白鹤羽挑起半边眉,见我有从实招来的念头便松开了手。
“你那夜说的话,我斟酌了一下。”我局促地搓搓手,“我可能做了些对不起你的事儿,想要赎罪……只不过我……”
“那就请上神拿出赎罪的态度。”话音刚落,白鹤羽就伸出手。我不解这用意,白鹤羽微微蹙眉,嗔怪道:“还不快点儿?”
“啊?哦……”奈何我反应迟钝,只好撇撇嘴扶起了他。
我扶着他到了凉亭。少夫人洛梅正端坐着欣赏池塘中的荷花。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洛梅痴迷地观赏着亭亭玉立的荷花,应景地吟了一句诗。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白鹤羽向她走来,接了下句。
洛梅闻声,起身搀扶白鹤羽,服侍他坐下。
“你今日身体抱恙,怎么来这里了?”
“久久没出门,闷得慌。想着出来透透气。”
“也好。”洛梅用手帕拭去白鹤羽额头的汗,“今年的荷花,开得真好。”
“可惜再美的荷花,我也看不见。”白鹤羽苦笑不已。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事。”洛梅低下头,满是歉意。
“无妨。”白鹤羽那温热的手熨帖在少夫人的手掌上,“你替我看。”
“好。”洛梅依偎在他怀中,眉眼弯似月。
看着他们情意绵绵,我的心猛然一沉——白鹤羽无法看到“乱入池中看不见”的出水芙蓉,更无法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自己疼爱的妻儿。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
是我剥夺了他用一双明亮的眸子看世间万物的权利……
“去我屋里把茶端来。”白鹤羽冷声命令道。
“茶水怕是凉透了……要不,您别喝了?”这时候服下酣梦散,怕是不好。
“主子的命令岂容你擅改?”
“小的这就去。”
当我端着茶到凉亭时,便听见……
“昨晚睡得可好?”
“轩郎对我呵护有加,我睡得很好。”洛梅用手帕遮掩娇羞的笑容。
我故作脚下不稳,茶水便被打翻……茶水四溅,我和洛梅都没有幸免。
我慌了神,连忙用衣袖擦拭洛梅手上滚烫的茶水。
“端个水罢了,脑子里在想什么呢?”白鹤羽接着我的话说道。听上去倒是不痛不痒的一句责怪,实则字字别有用心。但我只得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