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病了一场。
从上海回来之后。
我整整一个星期都缩在被窝里,发着高烧,耳朵里嗡嗡嗡的像装了几只小蜜蜂。
易烊千玺又无缘无故消失了几天,这些日子都是王源儿亲自照顾我的。
我饿了王源儿就给我煎鸡蛋,我吃不下油腻的,他就煲汤给我喝。
夜里我含糊不清的喊冷,他就隔着层被子抱着我,可王源儿的红头发太干硬,一不小心就会将我从睡梦中扎醒,然后我便在冷清的夜里听着他的呼吸声,再也睡不着了。
又过了好几天吧,我的病情刚刚有了些好转,医院的诊断结果就发到家里来了。
我果然得病了,只不过这种病,我连听都没听过。
帕托绥综合症,又名脑神经僵直综合症。
在医学史上非常罕见,至今记录在案的患者人数,全世界不超过三百人。
它于病人的损伤是经年累月的,虽不会立刻致死,但身体的各项机能将随着各种器官一起报废,前期表现为出现幻觉,头疼等症状,后期患者心力憔悴,痛感蔓延至全身,最后活活被疼死。
我还在资料里敏感的捕捉到了一句话:作为基因缺陷症,帕托绥的根源来源于父母一代。
于是我瞬间明白了夏荷死去的原因。
我好像早说过,自己有预感将重蹈夏荷的覆辙。
看,覆辙来了,它不但来了,还附赠给我满世界的压迫感,我有点儿难过,我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你一定不知道,我死定了。
帕托绥的治愈率之小足够令人绝望,全世界,也不过只有0.8%而已。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身体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异常,类似于眼睛昏花,耳朵疼痛,大脑频繁出现短暂性失忆等症状,甚至随时可能因为供氧不足,窒息死亡。
我面无表情的把诊断书锁在柜子里,然后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神。
“咕噜……”
胃隔着肚皮叫了两声,我仰起头看了王源的房间两眼,大喊道:“王源儿!我饿了!”
没过多久他就出现在我面前,身上穿起围裙,然后一把抓起纸和笔歪着头问:“要吃什么呢,你说。”
我的视线死死锁定在他脸上,脑子里只有一种想法:
这哥太傻了。
王源儿刚刚做完家务,脸上还带着从柜子顶端蹭下来的灰尘,整张脸花里胡哨的,看起来要有多好笑,就有多滑稽。
“源花猫。”
“诶?”
“你弯个腰。”
“恩?”
“弯腰啊。”
他慢半拍的点点头,委屈的扯着小脸蛋,绕过我面前的茶几走到我身边,接着慢慢弯下腰来。
那是一张好看到不太真实的脸,近在咫尺,只要我抬手就能摸到。而他圆溜溜的大眼睛正一动不动的望着我,像精灵一样的尖耳朵有些发红,一副乖乖受虐的样子让我已经足够麻木的心脏糊里糊涂的颤了颤。
等我反应过来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王源儿没怎么迟疑就抱住了我,一句话也不说,我们就这样各怀心事的沉默着。
直到很久之后,我推了推他的胳膊,他才微微动了动。
“真是……”王源儿有些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王源儿竟然越来越离不开我了,我是该高兴的吧。
至少有个人,能记我记得久一些了。
我轻声笑了出来,同样伸出双臂抱紧他,然后用头发蹭了蹭他的侧脸:“我也离不开你,要是能一直在一起的话就好了。”
分开来临之前,咱们都好好过吧。
我推开小花猫,伸手蹭掉了他脸上的灰,又忍不住用力捏了捏他的鼻子,他疼得蹙起眉来,张嘴就咬住了我的手指,力道不轻不重,就是皮肤上的湿润感让我不得不在意。
然后有些东西就在空气里一发不可收拾的炸开了。
我不知道王源儿是怎样吻上我的,我只知道,我没拒绝。
对于王源,我一向只是索取,一个吻当做回报,远远不及他付出的多。
所以当王源儿的吻越发深入的时候,我选择了僵硬的回应。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我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我想要温暖,王源儿想要的或许也是这个,各取所需,不过就这样而已。
我们一起做了晚餐,这对于很久没进过厨房的我来说突然变得生涩起来。
王源做起了大家长,他不厌其烦的看着我一次次犯错,然后笑着骂我笨。
我鼓着腮帮子用面粉抹他,他边躲边回击。
我们之间就像我最希望的那样,量变,质没变。
还是之前的相处模式,只是偶尔的拥抱,牵手都变得无比自然。
王源儿是个聪明人,他没对我说过喜欢,更别说是爱。
有些东西太过明显我会躲,太疏离我又想靠近,大概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王源并不爱我,我和他,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罢了。
吃了饭,我们又一起挤在沙发上看最近大热的八点档脑残剧。
或许是心不在焉,剧情显得并没有我想象中精彩。
广告时间里王源儿碰了碰我的胳膊,眼睛依然直勾勾的盯着电视屏幕,似乎想努力装出心不在焉的样子:“恩星,《若非》的首映仪式,你得出席。”
我怔了怔,迟疑了足有两三分钟,回话道:“公司安排?”
他点头。
“那,我去。”
……
周三这天的气氛有些沉闷,北方的天气一向多变,我和王源儿刚下楼就飘了雪花,四月就要来了,竟然还下雪。
我们的车一路驶过了大大小小的街道,最后停在首映式的会场之外。
也许是时间太早的缘故,首映式会场外没什么人,我跟着王源一路去了后台,然后被化妆师带进了化妆间。
化妆间里满是香水的味道,我做了这几年来最精致的一次妆发,镜子里那个眉眸清秀,长发披肩的人,我似乎好久没见过了。
繁琐的化妆过程后我被要求换上一套小礼服,那小礼服是红色的,尾巴上的剪裁很独特,说不出像什么,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一朵花?
换好衣服照镜子的时候,旁边的化妆师姐姐一边帮我清理脸上多出来的粉,一边姗姗笑道,说:“果然是易烊千玺的妹妹啊,长得真好,眼睛和他一模一样呢。”
我实在看不出来我的眼睛和千玺哪里像,可还是笑着回了话:“我和我哥差太远了,哪敢比啊。”
“哎呦,我是做这行的,你得相信我眼光,你真的漂亮。”
我又是干笑几声,她看我没什么接着聊下去的兴趣,便就这样作罢了。
到我真正见到易烊千玺已经是下午五点钟,离首映式正式开幕还剩两小时的时候。
他的扮相我只看了一眼就飞快的回过身去,眼睛瞬间变得又酸又疼,
一身高中校服的他戴着耳机,静静地靠在不远处的墙壁上听歌。
头发再次染回了黑色,厚重的刘海温顺而自然的下垂着。
他下巴的弧度很尖,呼吸很浅,胸口的起伏很有规律,总之,一切都是多年前的样子。
我早说过,我一直在变老,而他始终年轻。
我的脚步有些不受控制的越走越远,最后不凑巧在转角处邂逅了卓琳。
我有那么一刻站不稳身子,这哪里是卓琳,分明是印象之中的宋唯樱。
长相上的相似,再加上如今和我们读书时代如出一辙的装束,这种熟悉到入骨的感觉简直要击垮我心里最脆弱的那道防线。
“恩星。”卓琳叫我:“你能来,我真高兴。”
……高兴?
真不巧,我有些头痛。
卓琳还在一步步向我走来,就像宋唯樱正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我恐惧的后退,连听觉都变得不太灵敏。
卓琳的问候声无休止的在我耳边放大,回荡,最后还原成当年宋唯樱的声线,一遍遍的循环。
我退到无路可退,指甲扎进手心里,慌张的注视着停在我面前的卓琳。
“你还好吗?”卓琳搀扶着我的胳膊:“恩星,你……出了好多汗啊。”
我谨慎的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久才确定卓琳不是宋唯樱,没有我想象中的恶意,于是便瞬间软了身子,差点跌坐在地板上。
幸亏卓琳一直扶着我,满脸担忧。
我深呼吸了几次,才终于让自己站稳。接着一边拍了拍自己蹭到墙灰的裙子,一边感谢卓琳:“我最近病了,有些体虚,真是麻烦你。”
她笑笑:“没关系,我很喜欢你,所以不介意。”
卓琳说她喜欢我,这真让我有些受*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