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正对着镜子理那缕总爱翘起来的碎发,镜中忽然映出一团奶白色光晕——奶球“啪”地砸在她肩头,震得她耳坠子晃了晃。
“警告!曹鹤阳半小时前把《外来人员清退建议书》塞进郭老师办公室门缝了。”奶球的声音像被按了加速键,“系统检测到你当前身份漏洞值97%,24小时后自动触发驱逐程序。”
梳子“当啷”掉在化妆台上,夏雪指尖发颤,指甲在木质台面抠出个白印——她早该想到,曹鹤阳那张“考勤表比家谱还严”的脸不会轻易松口。
原以为昨夜送张云雷去医院能换几天缓冲,可身份证明这种硬伤,就像扎在鞋底的钉子,走一步疼一步。
“那我现在去求郭老师?”她攥紧练功服下摆,布料在掌心皱成乱麻,“可我连门都进不去,他办公室总锁着......”
“叮——”
后台门帘被掀起的脆响打断她的呢喃。
栾云平举着张便签挤进来,青灰色大褂下摆沾着星点茶渍,“夏小姐,张老师刚从医院来电。”他把便签递到她面前,墨迹未干的“请速来病房一叙”七个字洇着水痕,“说是有要紧事商量。”
茶炉旁的秦霄贤“哧溜”吸了口豆汁儿,瓷碗磕在桌沿的动静格外响。
后台本就没几个人,这声脆响像石子投进静潭,扫茶渣的老于头停了手,擦桌子的小徒弟探过半个脑袋,连挂钟的“滴答”都显得刺耳。
“大轴点名要见外来人员?”老于头搓着扫帚柄嘟囔,“上回还是九郎发烧,郭老师亲自去的......”
夏雪喉结动了动。
她能感觉到后背被十几道目光烫着,秦霄贤的视线尤其灼人——那小子正斜倚在门框上,糖炒栗子袋在指尖转成个圆,可眼底的光却没跟着转,像淬了层冰。
“姐,你这是从‘秦少爷的人质’升级成‘大轴贵客’了?”奶球飘到她耳边,声音压得像偷摸说相声,“张老师那可是郭老师跟前的红人,他要是松口......”
夏雪深吸一口气,凉丝丝的空气灌进肺里,把慌乱压成颗小石子。
她捏着便签站起来时,练功服袖口扫过化妆台,碰倒了秦霄贤今早塞给她的栗子壳,“哗啦”一声,倒像替她下了决心——这或许是她唯一的转机。
病房门虚掩着,消毒水味混着淡淡的檀木香涌出来。
张云雷靠在床头,白色病号服衬得脸更白,左膝上还搭着医院的蓝毛毯,可腰背却挺得笔直,像棵被雪压弯却没折的竹。
“坐。”他抬了抬下巴,床头柜上的保温桶“咔嗒”开了道缝,溢出股小米粥的甜香,“昨晚......麻烦你了。”
夏雪坐在椅子边缘,膝盖几乎要碰到床沿。
她盯着他手背上的针孔——淡青的血管像条细蛇,针孔周围还泛着乌青,“您别客气,要不是我抢车......”
“抢车那事倒有意思。”张云雷突然笑了,眼尾的泪痣跟着翘起来,“我在监控里看过你唱《探清水河》。”他指节抵着下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那天后台灯暗,你站在道具桌前,头微微仰着,尾音儿颤得跟刚抽条的柳枝似的。”
夏雪耳尖“轰”地烧起来。
她想起那晚自己唱到“编成个唱本儿,吊在那煤铺前”时,确实偷偷看了眼监控——原来不是错觉,原来他真的在看。
“嗓子是块好料,就是缺规矩。”张云雷摸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杯壁还凝着水珠,“我最近在康复期,医生说要专人照料饮食起居。”他突然直视她,黑眼珠里像落了颗星子,“你要是愿意做这个月的生活助理,我可以向郭老师担保你的留社资格。”
夏雪的心跳声盖过了窗外的鸟鸣。
她想起曹鹤阳镜片后的冷光,想起秦霄贤塞给她的热栗子,想起昨晚雨里张云雷皱着眉说“疼”的模样——这是根救命稻草,可攥住它,就要从秦霄贤的“庇护”里走出来,直面曹鹤阳的账本,还有张云雷那出了名的“病中脾气”。
“姐,这是系统检测到的最优解!”奶球在她口袋里直蹦跶,“张老师的担保比秦小爷的糖炒栗子管用十倍!”
她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最后轻轻点了点头,“我愿意。”
消息传回后台时,秦霄贤正把最后一颗栗子壳弹进纸篓。
他捏着的青花瓷茶杯“咔”地裂了道细纹——也不知是捏太用力,还是本就有隐伤。
“哟,我们夏小姐这是要跳槽?”他晃着瘸腿踱过来,蓝大褂下摆扫过夏雪脚面,“那你欠我的‘脸债’,是不是也得一笔勾销?”
夏雪抬头看他,晨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眼角投下片阴影,倒显得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有些模糊。
她想起初见时自己甩他的耳光,脆得像爆栗子,“如果你觉得那一巴掌值这个价,我不介意再还你一耳光当结清。”
后台爆发出哄笑,小徒弟捂着嘴往门后缩,老于头的扫帚“扑棱”掉在地上。
秦霄贤却低笑出声,食指蹭了蹭嘴角,“有意思,不过张师哥最近......”他忽然收了笑,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连王姐都被他气走了三个,你确定能应付?”
夏雪的后颈泛起凉意,她这才想起传闻里张云雷病中摔过药碗、撕过病历,连郭老师都叹“小辫儿这脾气,比当年更烈”。
可当她抬头看向二楼病房的窗户时,正见张云雷掀起窗帘一角,晨光照在他脸上,倒像把那抹冷硬的棱角都融软了。
“叮——隐藏任务进度更新:【雨夜援手】升为【贴身照料】,触发新标签:【病中密语】;当前好感度:28%。”
奶球的提示音刚落,栾云平又晃着脑袋进来,手里多了串钥匙,“夏小姐,张老师说家属楼有间空房,离他住处近......”
夏雪接过钥匙时,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爬进心里。
她望着钥匙环上褪色的红绳,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扫落叶的声音——比清晨那阵更急了些,像谁在催促着,要把这满地的旧时光,都扫进新的故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