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擦亮,夏雪正蹲在后台给老郭的折扇穿流苏穗子,奶球突然“噗”地从她领口钻出来,奶白色的光团在指尖晃了晃,投出淡蓝色的字:【任务更新:需获得至少三位正式演员推荐信,方可参加入门考核】。
她捏着的红丝线“啪”地断成两截。
推荐信?
夏雪记得前晚听小徒弟们闲聊,说那是比茶碗刻名还重的承诺——写了信,就等于把自己的口碑分一半给被推荐人。
她望着窗外刚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喉结动了动,把到嘴边的“这怎么可能”又咽回去。
“发什么呆呢?”
门被拍得咚咚响,烧饼裹着股凉气冲进来,藏青大褂的前襟还沾着练功房的木屑。
他反手把门踢上,从怀里摸出个牛皮纸信封拍在她手边:“我写好了。
你配得上。“
夏雪盯着信封上歪歪扭扭的“推荐信”三个字,手指都在颤:“为、为什么是我?”
“就冲你那天凌晨四点还在后台练《报菜名》。”烧饼一屁股坐在长条凳上,膝盖压得木头发吱呀声,“我起夜上厕所,瞅见你抱着个保温杯,嗓子哑得跟破锣似的,还在那儿’蒸羊羔蒸熊掌‘呢。
我们德云,就认这种人。“
她鼻尖突然发酸,睫毛拼命眨着,愣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烧饼却像没看见似的,掏出根烟在手里转着玩:“收好了,明儿我给你递到郭老师案头。”他起身时大褂带翻了她的茶杯,褐色的茶渍在红丝线上晕开,倒像朵歪歪扭扭的花。
门还没关严,外头就传来孙九香咋呼的嗓门:“哎哎哎!
我听说有人要独吞推荐名额?“他风风火火挤进来,手机举得老高,”雪姐连郭老师训人都能模仿出精髓——‘小崽子们!
再把贯口背成顺口溜,我拿戒尺抽你们后脊梁!
’就这调儿,我录了!“
夏雪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孙九香却还在念叨:“能扛——上次搬道具箱她一人扛俩;能笑——老秦摔进后台水坑那会儿,她蹲边上笑出眼泪还不忘递毛巾;能挨骂——前天老于头说她板眼不对,她低头记笔记记了三大页;能反击前女友......”他突然压低声音,“就冲她那天把那女的堵在后台说‘您要真稀罕云雷,当初怎么不跟他去南京’,我必须得写!”
满屋子人都哄笑起来,有个小徒弟拍着大腿直喘气:“九香哥您这哪是推荐信,是表扬信加吐槽大会!”
“吵吵什么?”
话音未落,门帘一掀,曹鹤阳黑着脸走进来,手里的账本拍在桌上发出闷响。
他扫了眼夏雪手里的信封,眉峰一挑:“推荐不是儿戏。
明日晨会,公开评议。“
夏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公开评议意味着她要站在所有师兄弟面前,把穿越的事、来这儿的目的、对相声的理解全摊开来说——稍有差池,烧饼的信、孙九香的笑,全得成泡影。
当晚,夏雪在宿舍的台灯下写讲稿。
稿纸摊了半张床,“来路”二字被她涂了又写,最后只留一句:“我从很远的地方来,但心早就落在这儿了。”笔尖在“动机”二字上洇开个小墨点,她盯着那团黑,想起张云雷送的枇杷膏还搁在窗台上,薄荷香混着茉莉味,甜丝丝的。
门被推开时,她吓了一跳。
张云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左腿的裤管裹着厚厚的护具,在月光下投出个歪歪扭扭的影子。
他没说话,只把个青瓷盒放在她桌角,指节抵了抵盒盖:“润喉的。”
夏雪望着他转身的背影,喉咙突然发紧。
盒盖上还沾着点温度,像他那天说“我知道”时,落在她手背上的目光。
晨会的排练厅坐满了人。
夏雪站在中央,能看见第一排老郭的保温杯,第二排于谦的折扇,第三排秦霄贤正用手机拍她,镜头晃得她眼晕。
“你说你来自外界。”曹鹤阳翻着账本,声音像敲石板,“那你知道什么叫‘师徒如父子’吗?”
夏雪攥紧讲稿,指缝里全是汗。
她望着台下,突然想起那天张云雷发着烧还坚持上台,想起烧饼塞给她的润喉糖,想起孙九香录的那段录音——那些滚烫的、带着烟火气的细节,突然全涌到喉咙口。
“我不知道拜师要磕几个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可越说越稳,“但我知道,张云雷老师病倒那晚,我抱着他冲进医院时,心里想的是——我不能让他死。
这不是义务,是牵挂。
我也知道,烧饼哥塞给我润喉糖时,不是施舍,是认可。
德云的规矩我愿意学,但我的心,从来不是外人。“
排练厅静得能听见吊扇转动的嗡鸣。
“我认她。”烧饼“腾”地站起来,大褂襟摆扫过前排的椅背。
“我作证!”孙九香跟着起身,手举得老高,像课堂上抢答的学生。
第三排传来秦霄贤懒洋洋的声音:“她打我的那一巴掌,至今没还清。
我推荐她,是为了继续讨债。“
全场哄笑,连曹鹤阳都抿着嘴,嘴角微微往上翘。
夏雪望着台下晃动的人影,突然有滚烫的东西砸在讲稿上——是眼泪。
奶球的蓝光在她掌心亮起:【主线任务进度:85%|获得“三位推荐信”】。
晨会散后,阳光透过排练厅的玻璃窗斜斜切进来,把夏雪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抱着三封推荐信往练功房走,路过后台时,听见小徒弟们凑在一块儿嘀咕:“哎你们说,雪姐这算正式进门了吧?”“那可不,有饼哥九香老秦撑着,郭老师准得点头......”
练功房的门虚掩着,她推开门,看了眼墙上的镜子——里头那个眼睛红红的姑娘,发梢沾着晨会时飘进来的杨絮,可嘴角翘得老高。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把推荐信小心塞进练功服内袋,指尖隔着布料摸到信封的棱角,像摸着颗跳得发烫的心脏。
窗外的风掀起半幅窗帘,吹得她额前的碎发乱颤。
她望着镜子里晃动的树影,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秦霄贤的嚷嚷:“雪姐!
老地方比贯口去不去?
输了请奶茶!“
回应的话还没出口,她的手机在兜里震了震。
奶球的光团浮出来,这次的字是暖粉色的:【下阶段任务:入门考核,准备接受传统相声功底检验】。
夏雪望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光斑,突然笑了。
她摸了摸内袋里的推荐信,又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德艺双馨”匾——这次,她不再是仰着头看匾的人了。
练功房的地板上落了层薄灰,她的鞋尖在上面画了道歪歪扭扭的线,又画了道。
阳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脚边投下片菱形的光斑,像谁不小心撒下的,亮晶晶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