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功房的吊扇还在头顶慢悠悠转着，夏雪蜷在角落的软垫上，三封推荐信被她用指尖压出浅浅的褶皱。
烧饼的信笺是浅黄的毛边纸，字迹方方正正像他本人，末尾还画了朵歪歪扭扭的云——那是她提过爱喝的云朵奶茶；孙九香的更有意思，他说自己手笨，干脆录了段语音让后台小姑娘转成文字，纸上还留着录音时喷麦的“噗”声；秦霄贤的最潦草，墨色晕开一片，“为讨债而荐”几个字张牙舞爪，倒真像他斜倚着椅背挑眉说话的模样。
“啪嗒”。
一滴泪砸在秦霄贤的信纸上，洇开个淡蓝的小水洼。
夏雪慌忙用指腹去按，却越按越湿，直到奶球的蓝光“叮”地撞在她手背：“姐，您这是喜极而泣还是提前预演苦情戏？任务更新了。”
奶球的光团在半空转了个圈，浮现出猩红的字体：【入门评议会·需五位执事级演员投票，郭老师主审，过半数通过方可前测】。
夏雪的手指猛地收紧，推荐信边缘刺得掌心生疼——她早该想到，光有同辈推荐不够，执事们才是关键。
曹鹤阳最是守规矩，上次见她帮孟鹤堂改贯口，当场就沉了脸说“没入门的别乱伸手”。
“还有更闹心的。”奶球的声音突然放轻，“您那位张先生，自打昨夜送了枇杷膏，连后台都没露过，系统监测到他今早的步数——从家到医院三点一线，连常去的卤煮摊都绕着走。”
夏雪的喉结动了动。
昨夜她在后台收拾道具，张云雷的助理突然塞来个青瓷罐，附了张便签：“咽炎别硬扛”。
字迹清瘦如竹枝，末尾的句号点得极重，倒像刻意要切断什么。
她攥着罐子站在后台镜子前，看自己耳尖红得要滴血，最后把罐子塞进了练功服最里层——那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雪丫头。”
熟悉的檀香混着丝绒旗袍的窸窣声，夏雪抬头正撞进王惠温和的眼。
这位德云社大管家手里捏着张浅粉便签，发间的珍珠发夹在穿堂风里闪了闪：“从明天起，你跟张老师的康复评估和试录。”
“我？”夏雪腾地站起来，推荐信“哗啦”散了一地。
王惠弯腰帮她捡，指尖扫过烧饼的信时顿了顿：“他当年拜师，也是这么攥着三封推荐信，在我门口站了整宿。”她直起身子，便签递到夏雪面前，“张老师的旧伤要做动态评估，节目组要拍他复健过程，你跟着，一来照顾起居，二来......”她笑了笑，“他心里那道坎，总得有人递把梯子。”
夏雪接过便签，纸角还带着王惠的体温。
便签上写着明早五点家属楼门口集合，字迹和张云雷的有七分像——到底是师娘，连笔锋都带着点护短的软。
“他不是躲着你。”王惠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是怕自己躲不过。”门帘被风掀起又落下，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只余下那句“跨过去”的尾音，像片羽毛轻轻扫过夏雪的耳膜。
那晚夏雪在书桌前坐了很久。
台灯的光落在讲稿上，她写了又划，划了又写，最后纸页皱得像团被揉过的云。
迷迷糊糊伏在桌上时，钢笔还咬在嘴里，墨水在唇上洇出颗蓝痣。
她梦见自己穿了件月白长衫，跪在红漆斑驳的家谱前。
供桌上的线香飘着细烟，郭德纲坐在上方的太师椅里，目光像穿透了几重岁月：“夏雪，你可愿守这‘德’字？”
“愿。”她叩首，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
第二叩时，听见左侧传来布料摩擦声，抬眼竟看见张云雷站在香案旁。
他没穿大褂，只着件月白中衣，腕上的红绳在香火里晃，目光落在她发顶，像落了层雪。
“第三叩——”
“张先生！”她急得要起身，却被家谱前的红绸缠住了手腕。
张云雷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窗外的野猫突然撞在防盗网上，“哐当”一声，她猛地惊醒。
月光从窗缝挤进来，在书桌上铺了层银霜。
夏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全是冷汗。
床头的青瓷罐泛着幽光，她鬼使神差地打开，枇杷膏的甜香混着淡淡药味涌出来——和昨夜梦里的线香，竟有几分相似。
“啧啧，这梦够有戏的。”奶球从枕头底下钻出来，“拜家谱拜成拜堂，您这潜意识挺会挑场景啊。”
夏雪抄起枕头砸过去，却见闹钟显示四点五十。
她猛地掀开被子，套上外套时差点踩翻拖鞋——五点要到家属楼门口，她得提前二十分钟去买张云雷爱喝的杏仁茶。
清晨的风带着点凉，家属楼下的路灯还没熄。
夏雪捧着保温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远远就看见张云雷倚着墙根站着。
他穿了件宝蓝暗纹长衫，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裹着护具的右腿。
拐杖靠在脚边，却没撑——大概是不愿让人看出吃力。
“张老师。”她站定，把保温桶往身后藏了藏。
张云雷侧过脸，眼尾的红痣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他没说话，却抬起手，掌心躺着个银色药盒——那是她上次看他助理要碰，被他冷着脸夺过去的。
“路上吃。”他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竹笛，“治咽炎的。”
夏雪接过药盒，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
车喇叭在巷口响了两声，他弯腰去捡拐杖，夏雪鬼使神差地伸手扶，却被他轻轻避开。
车门打开时，他忽然说：“昨晚的讲稿......写完了吗？”
“写了。”夏雪攥紧药盒，“但怕不够诚。”
“德云不收虚话，只收真心。”他坐进车里，车窗摇下一半，“别让我后悔推荐你。”
车门“咔嗒”锁上，夏雪望着车尾灯消失在巷口，这才发现自己攥着药盒的手心里全是汗。
奶球的光团在她耳边蹦跶：【主线任务进度：90%｜入门评议会倒计时72小时】。
她低头看表，五点零七分——杏仁茶还温着，等会儿去医院，得找个机会塞给张云雷。
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内袋里的推荐信，边角被她揉得发皱，却依然暖得像团火。
试录现场的灯箱已经支起来了，工作人员在调试追光灯。
夏雪望着远处亮起的红灯，摸了摸口袋里的讲稿——那上面最后一句，她改了七遍：“我来，不是要站在匾下仰望，是想和你们一起，把‘德艺双馨’的光，照得更亮些。”
远处传来场务的吆喝：“夏雪！张老师的评估室要布置，你过来搭把手！”
她应了声，小跑着往场地去，晨光里，黑色工作服的衣摆被风掀起，露出内侧绣的小云朵——那是她昨晚偷偷缝的，像极了烧饼信上画的那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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