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攥着话筒蹲下身去捡时,指节都在发颤。
场务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响——“张老师让你去后台”,这五个字像颗小炸弹,把她刚平复些的心跳又炸得七零八落。
演播厅的顶灯渐次熄灭,只剩后台方向漏着暖黄的光。
她抱着整理好的演出数据表往后台走,路过道具间时听见秦霄贤跟孟鹤堂的笑闹声:“您瞅小夏那耳朵,红得能煎鸡蛋!”孟鹤堂嗤笑:“你当谁都跟你似的,见姑娘就脸红?”夏雪脚步顿了顿,到底没进去搭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张云雷,从试录时他伸手拉她起来的温度,到后台换衣间他替她挡了曹鹤阳半句冷言,再到此刻被单独召见的忐忑。
等她走到后台专属休息室门口,手心已经沁出薄汗。
门虚掩着,能看见张云雷的影子投在墙上,正低头翻什么东西。
她抬手要敲门,又缩回来——指甲在数据表边缘压出折痕,突然想起方才试录结束时,他右肩微微发沉的模样。
师父总说张云雷“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他偏要在康复汇报前把这季度所有演出数据都过一遍。
“站门口发什么呆?”
清冽的声音突然从门内传来,夏雪吓了一跳,数据表“哗啦”掉在地上。
她手忙脚乱去捡,张云雷已经弯腰替她拾起,指腹扫过她手背:“凉的?”
“啊...我、我本来要走的,”夏雪接过数据表,喉咙发紧,“但想起您明天要给师父做康复汇报,这些演出场次、观众反馈...我重新整理了,按您上次说的,把传统段子和新活的反响分开标了颜色。”
张云雷垂眸看表:“十点半。”
“啊?”
“现在十点半,”他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你本可以回宿舍的。”
夏雪被他看得耳尖发烫,突然想起奶球下午说的话——【这男人啊,嘴上嫌你麻烦,心里早把你的加班时间记成算盘珠子了】。
她梗着脖子道:“我...我想帮上忙。”
张云雷没接话,转身把数据表放在案头。
暖黄的台灯下,他颈侧的旧疤泛着淡粉,那是当年坠楼留下的痕迹。
夏雪忽然想起前晚给他送杏仁茶时,他蜷在沙发上揉右腿的模样,明明疼得额头都是汗,见她来却立刻坐直了,说“放这儿吧”。
“出去。”
“我要改明日的汇报稿,”他抽出钢笔,笔尖在稿纸上顿了顿,“你留下也帮不上忙。”
夏雪咬了咬嘴唇,转身要走,又听见他低低一声:“等等。”她回头,见他从抽屉里摸出个铁盒,“你上次说想吃前门的枣泥酥,我让小帆去买了。”
铁盒递到她面前时,夏雪的手指在发抖。
她想起三天前顺口提了句“小时候姥姥总给我买”,没想到他竟记着。
盒子上还带着余温,她打开时,枣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
“谢...谢谢。”
“谢什么,”张云雷重新低头看稿纸,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吃完赶紧走。”
夏雪抱着铁盒往家属楼走时,晚风卷着槐花香扑过来。
她本想回宿舍,可路过张云雷住的楼层时,突然顿住脚步——他房间的灯还亮着,门缝里漏出的光在走廊地板上拉成条金线,隐约有哼歌声飘出来。
“桃叶那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
是《探清水河》,但唱到“提起那宋老三”时突然卡住,接着是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夏雪攥紧铁盒,想起初来那晚自己在后台清唱这首歌,被他在监控里看了全程。
后来奶球翻系统日志时说:“那家伙看你唱到‘编成了个小曲儿来探清水河’,嘴角翘了三秒。”
“姐,他这不是练唱,是找感觉。”奶球的光团突然浮现在她肩头,“你那晚的一嗓子,早在他心里埋了种子。”
夏雪的心跳得厉害。
她抬手敲门,哼歌声戛然而止。
等了足有半分钟,门才被拉开条缝,张云雷穿着藏青睡袍,眼下青黑,声音哑得像砂纸:“有事?”
“我...我整理的数据表可能有遗漏,”夏雪把铁盒往他怀里一塞,“您先吃块酥,我再帮您对一遍?”
张云雷低头看怀里的铁盒,又抬头看她:“你当这是KTV?”
“我不是要教您,”夏雪迎着他的目光,“是想听您唱完,您卡的那段,气息太紧,像在躲什么。”
张云雷的瞳孔微微收缩,喉结动了动。
他没说话,却侧身让她进了门。
房间里飘着中药味,茶几上堆着康复训练的弹力带,琴凳上摊着半旧的三弦。
夏雪坐在琴凳旁,指尖轻轻拨了下琴弦,“嗡”的一声,像根针戳破了凝固的空气。
“我起个调?”她轻声说。
张云雷站在窗前,月光在他侧脸上割出明暗交界。
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桃叶那尖上尖...”
这次唱到“提起那宋老三”时,他的声音还是抖了。
夏雪没说话,只是用指节在琴凳上敲出节拍。
第二遍,他的尾音终于稳了些;第三遍,月光漫过他的肩头,他的声音里有了点她初来那晚在监控里听见的清亮。
“编成了个小曲儿来探清水河...”
最后一句落音时,两人都出了薄汗。
张云雷背对着她,手指攥着窗沿,指节发白:“你为什么...这么拼?”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夏雪望着他后颈的碎发被夜风吹起,“有人愿意陪你从零开始。”
凌晨四点的走廊声控灯次第亮起,夏雪抱着空铁盒往回走,转过楼梯口时,看见王惠站在阴影里,手中的文件在月光下泛着白。
“小夏。”
夏雪吓了一跳,文件已经递到她面前——《斗笑社第三季正式参录名单(草案)》,她的名字在第三页,被红笔圈了个圈。
“我提前压上了,但明天评议会,”王惠的指尖敲了敲纸页,“还得你自己站稳。”
“您为什么信我?”
王惠笑了,眼角的细纹里浸着月光:“因为你让他重新唱起了《探清水河》——那曾是他摔下舞台后,再也不肯碰的歌。”
夏雪回房时,窗台上的绿萝在风里晃。
她伏在桌前写评议会讲稿,最后一句笔尖顿了顿,落下墨痕:“我不是来抢谁的位置,我是来证明,一个外人,也能成为德云的一部分。”
窗外忽然传来低低的哼唱声,她抬头,看见对面楼上张云雷倚窗而立,月光漫过他的眉骨,他唱的是改了词的《探清水河》:“河边的姑娘走得远,偏有个傻子追到了天亮...”
“主线任务进度:95%|触发‘最终评议会’倒计时48小时。”奶球的声音像片羽毛,轻轻落在她肩头。
夏雪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讲稿收进文件袋。
走廊里传来清洁工拖地的水声,混着远处厨房早起烧水的咕嘟声——黎明就要来了,而评议会的风暴,正藏在这渐亮的天色里。
三天后,夏雪抱着文件袋走进德云社后勤办公室时,负责发放工作证的李姐正举着张卡片发愣:“奇了怪了,张老师今早特意交代,说你的工牌要加个‘特别学员’的烫金标识。”她抬头时,夏雪看见阳光透过窗棂,在“夏雪”两个字上镀了层金边。
